觉。
是有人在他背后指使?一连串的阴谋论在韩铉的心中泛起。
韩冈则是安静的聆听着丁兆兰的说明。
“第二天,第三天,人数不断增加,但都堂没有驱赶那一干监生们,只在第三天,在京师的报纸上,批评了他们不顾大局的举动。然后就是第四天,也就是三天前。”
丁兆兰的话停了一下,看看韩冈,看看韩铉,最后低头看手中笔记本上的记录,“这一天一早,卯正的时候,大约一千两百多监生在国子监正门前集中,然后一同前往都堂,因为人数很多,故而是步行。此前三天,都是由文煌仕领队,唯独这一天,文煌仕没有到场。因此整支队伍出发的时间耽搁了一刻钟,直到去找文煌仕的学生回来,说他是因为夜里受风,得了风寒下痢,要先去医院。但文煌仕让人传话,并没有说不去,而是说稍迟便至。”
“这借口不错。”韩冈笑着说,又催促,“之后呢?”
“之后,国子监生们用了一个时辰才抵达了都堂,甚至一度堵塞了朱雀门和州桥。与此同时,文煌仕则换了装束,悄然离开国子监,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去了离国子监前门不远的国子监派出所。他在派出所门口等了大约有五分钟的样子,然后才被允许进入。”
“国子监派出所……确定吗?”韩冈仿佛搭档一般的配合着问道。
丁兆兰点头,“附近的商家,有人看见了相貌类似于文煌仕的人等在派出所门口。之所以会对他印象深,是因为主动去派出所的人虽然不少,但会在门口等通传的就很少了,熟悉派出所的人进去都会直接往里面走,那不是衙门,其实没必要等。”
“因为是伪装,文煌仕的外表和装束也不甚搭,所以更加引人注意。证人就多看了几眼,因为他正在与邻居说话,还指给两名邻居看,三人一起猜文煌仕到底是什么人,打算做什么?”
持续的关注,会认错的情况就不多了。这证词,可以说是值得相信的。
“不过当兆兰去询问派出所中人的时候,却没有结果。一共问过两人,一个说不知道,一个说没有。之后再问,就没有一个人回答了。”
丁兆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为了撬开他们的嘴,兆兰去找了军巡院,发现国子监派出所有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特殊?”韩铉听得入神,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随即就醒悟过来,脸也红了。
“的确是特殊。”韩冈笑了一笑,安抚儿子,“那边其实归行人司管。”
“对!”丁兆兰并不惊讶韩冈的了解,“国子监派出所名义上是属于军巡院,可实际上,里面都是行人司的人。故而兆兰想要请军巡院的人帮忙,却被回说帮不了。”
“为何?啊!”韩铉问了一句,但立刻就想明白了,“是国子监!”
韩冈赞许的点了点头。
国子监地位特殊,还有就在附近诸科学院,里面都是爱闹事、能闹事、敢闹事的青年学生,人数又是几近万人,最是容易滋生事端的地方。国子监派出所与其说是治安机构,还不如说是外派的监视机构,由行人司进驻自是理所当然。只是为避免学生的反感,故此秘而不宣。
“这件事,快班估计只有总捕知道,”丁兆兰也在说,“军巡院中,也只有一小部分人有所了解,绝大多数都是不知情的。对外,了解的人更少,文煌仕不过一个监生,家族都在洛阳,他当然不会知道。”
“是行人司扣下了文煌仕?”韩铉性急的问道。昨天丁兆兰可没说这些事。
“还没说到那里。四公子请再等一等。”丁兆兰比了个手势,让韩铉稍安勿躁。
韩铉羞愤,瞥了眼父亲,脸又涨红了。
“文煌仕进入派出所的时候,国子监的学生已经陆续抵达都堂。而就在此前一天的晚上,大通车行在兴平坊的分号发生了一件事……有个贼人,在那里盗走了一辆马车。”
丁兆兰仿佛化身为茶馆里的说书人,一转一折越发的引人入胜,“那是是由将作监的北苑车马场制造的安山车,也是如今东京城内数量最多的一型马车,多用来城中载客载货。”
安山车可算是东京地面上最廉价的载客用的四轮马车,包括挽具、车轮在内,总价八十贯不到。许多车行、富贵人家都买了这种车。质量说得过去,载人数量不少,换成货厢,载货数量更多。虽然小一点,但更方便穿过东京城最狭窄的小巷,而最重要的,就是便宜——稍微高档一点的胤山车,就得从一百五十贯开始了,如果还要更换更上档次的装饰,至少得两百贯。
韩冈和韩铉都知道安山车,韩铉更是经常乘坐,就不需要丁兆兰多解释了。
“这一件窃案,同样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贼人只盗走了车厢。因为这一点,在我等捕快眼里一看就知道不对。”
“为何?”韩铉问道。
丁兆兰偷眼看韩冈,却见这位宰相并没有像他的儿子一般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安稳恬然的坐着,好似一切皆明了于心。
丁兆兰收回视线,向韩铉解释道,“马车是不好偷的,如果马车上套了马,只要熟悉马性,赶走马车还是很容易。寻常的马车窃案都是车夫自己疏忽大意,下车时车上无人,又没有请相熟之人看管,所以转眼就被人把马车偷走了。但如果是已经卸下车辕的马车就不一样了。”
“即使没有放在院落中,也没人会去偷——只因为没有马。没有马的马车车厢,用人力根本不可能推动。贼人想要偷走车厢,除非他能够弄到挽马,这样才能将马车车厢给拖走。可这世上又有哪个贼人会带着马,带着挽具?但大通车行被偷走的马车,正是在分号的院子外被拖走的。”
这一辆被偷走的马车,让韩铉陷入了深思。
“而这辆马车再出现时,就是三天前,都堂广场外的御街上。”
“你确定?”听到丁兆兰已经查到了这一部,韩冈终于多了一点好奇心,“你怎么认定的?”
“因为看到了烟从车窗里冒出来,之后又听到了枪声。而且那辆马车周围的几匹马都同时发生了惊慌,唯有居于中心的马车纹丝不动。能不惧枪声,那两匹挽马只会是训练过后的军马。”
“自带马匹去偷车?”韩冈笑问。
“是的。”
韩铉抢先问道,“为什么这辆马车会被放在院外?”
丁兆兰道:“因为院中都停满了车,故而这辆马车只能停在外面。大通车行半个月前,在乐庆坊的分号失火被烧,属于分号的马车分散到了附近的各处分号。”
“能确认是这辆车?”韩铉又问。
“兆兰这几天请人查了东京城中的诸多车行,又去问了军巡院近日马车被窃的报案情况,一共三件,对比下来,只有大通车行的这一件,嫌疑最大。”
“为何如此说?”韩铉问道。
“一来是外形,只有这辆车是没有改装过的,能混入大部分同型的马车中。而其他两辆,都是经过改装,外部装饰、内部陈设,全都与出厂时的外观截然不同。二来……”
“二来什么?”丁兆兰刚刚拖长声,韩铉就催促他道。
丁兆兰直接回道,“二来大通车行有行人司背景。”
“又是行人司。”韩铉念叨了一句,又问:“他们的车子丢失是故意的?”
“不知道,只是有可能。”丁兆兰道。
“可能?”韩铉想了一下,点点头,“继续说吧,车子出现在都堂。”
丁兆兰道,“贼人的枪手,就是从这辆马车中开枪,击中了正要离开都堂广场的国子监生朱子昂。朱子昂当场死亡,而这辆马车随即融入御街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