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利用震动来引发引信,技术上要求还很高,不是几年的时间能够解决的。军器监的实验室里面花大成本做上几百个没问题,只有两三成能用也没问题,但工厂里面还这么高的生产成本,等着关张倒闭吧。朝廷可没那么多钱买。”
“不能用简易点的?”王舜臣问,“改成个猴版先试试。”
猴版,这是韩冈给经过精简之后的同型武器起的名字。最近的就是在河北战场上大发光彩的狙击步枪的简易版。用了一般点的钢材,也不是名匠手工打造,子弹和火药,同样不是军器监的精挑细选,而是军工厂的大路货,但威力和射程已经超过了旧式燧发枪。当然,成本也是,只是比原版的狙击枪还是要低些。
为什么起了个猴版的名字,韩冈没说什么理由,下面的人自己就阐发,猴肖人,却又不是人,智术不如,身量不如,就跟猴版和正版的区别一样。
“乙型就是。”
“哥哥这是蒙我呢,”王舜臣笑道,“球弹和锥弹可差得多了。滑膛和线膛也差得多了。”
“两种炮弹本就不是一路货,要改炮弹,火炮都要改。你弄个猴版,配套的火炮日后还是要改?这要花多少钱去?还不如直接上正版。”
对韩冈来说,现有的科技发展的路线图是明确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有千年经验的他一清二楚。譬如火炮,从滑膛炮到线膛炮,从实心弹到开花弹,一整条开发路线都是韩冈定下来的。如今几个技术节点已经确定,可以直接跨越过去,就没必要节外生枝。
不过这也是军事上,韩冈才会加以干涉。他现在也只在战争相关科技上会给与明确的方向,至于基础性的研究,尽可能的放手。证明一条路线的错误,也是科学发展上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一切按照韩冈的记忆来发展,得到的绝不会是韩冈记忆中的科学昌明、科技发达的时代,只会是一个缺乏根基的怪胎。
“慢慢来吧,这个不急。”韩冈道。
“是不急。”王舜臣眨了眨眼睛,就说道。陪着韩冈兜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把话题引回来的机会,“比起如今的事,河北河东都不能算急了。”
如今的事?
韩冈想笑一笑,先打个哈哈过去,但看看王舜臣脸上的表情,忽的又想叹气。
之前沈括和黄裳都来试探过口风,现在就连王舜臣都坐不住了。
自家派系之中的核心,一个个都坐不安稳,更下面的人还用说吗?外面的飞短流长又会变成什么样,那就更不用提了。
一直以来,朝廷对外的宣传,都说两位宰相和衷共济,共掌国政,关系一向和睦。但这一回,章惇和韩冈之间的矛盾,随着日本岛上的那一枚火箭,暴露在世人面前。
不可能不有矛盾的。
至亲如夫妻父子,都难免口角争执,同为宰相,共事十载,身边各自簇拥着一大批人,利益集团的势力早就扩张到了官军业已控制的每一寸领土,甚至还更多——雍秦商会在辽国国内渗透得很深,而福建商会的开拓队都在天竺打下落脚点了——韩冈和章惇之间,怎么可能没有争执,没有争斗,没有争权夺利?
一直以来,维系着两人之前互信互谅的关系,使得朝堂上斗而不破,一方面是敌人依然势大,章惇和韩冈都没有给人渔翁得利的打算,还有就是实际强势的韩冈,却谨守着平等的姿态。两人之间虽然有冲突,却还没有到有你无我的境地,相反的,许多时候,两方携手合作得到的利益,远比与争夺的利益要多得多。
即使是现在,纯粹从利益上来考虑,韩冈和章惇之间根本没有冲突的可能——除非章惇突然间觉得大庆殿中最高的那个位子突然间吸引力大增,同时又觉得自己有实力有机会学一把杨坚。自然,这个可能性是很低的、
可利益是一回事,人心则是另一回事。
终究章惇死了儿子,而且是在韩冈让人发表出现火箭的小说之后,而且这篇小说,好巧不巧早一步就因为火箭之事在京师掀起了一番风浪,此刻嫡亲儿子因为火箭而死,理智会告诉章惇,但章惇身边的人会怎么说?不断有人在耳边灌输,最后章惇还能保持理智?
即使是在千年后,还有无数人愿意相信信教能包治百病,其中不乏各种学问渊深的大才。在此时,自是会有更多人相信,由韩冈引发的某种神秘力量,或者是难以明述的气运,弄死了首相的儿子。章惇一贯蔑视鬼神,却也不能完全脱离这个时代。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章惇直到最后都保持了理智。可章惇最终能不能反过来相信韩冈,确信韩冈不会被外界的信息所影响:‘认为章惇他已经暗生嫌隙,正筹划某个针对自己的阴谋?’为此,章惇做出一定的准备,这不也是顺理成章的吗?
归根到底,就是维系了多年的信任关系因为这一次的变故而破裂,无法再回到过去。
即使是韩冈即将要辞官归乡,章惇也不一定会觉得韩冈的威胁减少了,甚至可能会觉得韩冈不论在内在外都让他如芒在背。
反过来,理智也告诉韩冈,应该相信章惇,至少是在章惇当真做出不该做的事情之前,还是应该相信章惇。
但韩冈能像过去一般相信章惇吗?韩冈自己都不敢做出保证。
他都不敢保证,他现在出门去不会跳出来一个枪手,而这个枪手恰好又听命于章惇。
话说回来,韩冈也从来没有将自身安全。尤其是经过当年宫变时差点殒命殿上的经历,韩冈对自身的安全问题,只相信自己手中控制的力量,绝不会把性命寄托在别人的理智身上。
几日来的顾虑,闪电般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韩冈摇摇头,“你觉得”
王舜臣很老实的摇头:“不知?”
“你听说了什么?”韩冈又问。
“很多。”王舜臣没有细说,也不必细说。还能会有什么很多?
韩冈就摇头失笑,“也是,不多你也不会紧巴巴的跑到我这里了。”
他站起身,“跟我来。”
信任关系很重要,尤其是在一段信任关系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另一段就必须妥善维护,并尽力加强了。
王舜臣莫名其妙的应声站起,问:“去哪里?”
“看些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