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听了王交的话,陆表民没有笑,更加担心了,“别乱说。”他眉头锁起,冲着坐在前面几排的一位议员一扬下巴,努了努嘴,“李旧纪的事可还听说了?前些日子他家里人跑到那一片去窥视,被守卫抓了,押到了开封府那边,又被开封府找上门,弄得好生难看。”
“江民表不会这么蠢吧?”王交被陆表民说得担心起来,回头望着大门处,“他可别真栽进去了。”
“来了。”陆表民的音调忽然有了一个欣喜的上扬。
“谁?”王交刚疑惑的问了一声,就见陆表民斜斜一指侧门。跟着望过去,也同样一下惊喜,“江民表终于来了!”
从侧门走过来的人,胸口别着议员的徽章,四十许,两鬓斑白,穿着朴素的蓝布衣袍,留半尺长须,多了几分文雅,活脱脱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县里教授。
“民表!快坐!”王交一眼就看见了来人右手上牢牢抓住的公文袋,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到手了”
“费了点力气。”江民表说得谦虚,他民表是字,大名江公望,很巧合的与陆表民撞上。他将手中公文袋放到桌上,这一下,周围的目光顿时变得炽烈许多。
“好本事,不愧是江兄。快拿出来看看。”陆表民催促着江公望拆袋子,他迫不及待的想看见里面的内容。
又一人这时走过来,加入到几人中,“有什么消息?”
“德孺公。”看见来人,王交、陆表民顿时起身,和江公望一起行礼。
虽然三人都是进士身份,过来的这一位不过是明算科,但范仲淹的儿子,诸子中年岁最小的一个,即使什么出身都没有,站出来,照样能让人敬畏几分。
范纯粹笵德孺乃范仲淹的幼子,早年受荫补为官,还在高遵裕帐下做过事,也曾在陕西治过民,等到章惇韩冈把持朝政,他看不顺眼就辞官归乡。闲居数载之后,因大议会出来参选,为了能够有成为议员的资格,还考了一个明算科出来。
按他的说法‘经义多解,刑名多变,惟算学一道,终难改移。’章惇、韩冈纵能指鹿为马,也没办法把一加一改成三。范纯粹家学深厚,家世又足以聘请名师,轻易就考中明算科,进入了大议会。
在大议会中,范纯粹是最为人瞩目的议员之一。王、陆、江,这几个一肚子怨气的进士议员,皆以其马首是瞻。更是反对派的中心人物,有三十多位反章反韩的议员,常与他们共进退。几个人站在一起,立刻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不要多礼了。先看看这里面的内容。”范纯粹有些心烦意燥的催促着,“时间不多了。”
江公望被催促着匆匆打开公文袋,边做边说,“才弄到了,费了好大人情。我还没看具体内容,只听到一点点。应该跟李格非不一样。管报业的,不是朝廷的衙门。”
王交、陆表民对视一眼,各自点头,不说时还想不到,这么一说,却立刻就明白其中缘由。
范纯粹也道,“若投章相公所好,朝廷可多一议政,惟韩相公恐有不喜。也难怪有所不同。”
江公望把薄薄一本的草案印稿抽出来,“如今御史台已唯宰相之命是从,报纸再听宰相之命,韩相公走了也不安心。”
范纯粹先接过草案,飞快地翻着。一目十行,很快就抓住了重点,眉心不由得皱起成个川字,“报业自律协会?让报社自己审查自己?”
不设衙门倒是可以理解,设个会社监督对韩冈来说很简单,可是让报社自纠,可就无法想象了。就连带着草案来的江公望也惊讶莫名,“没听说是自纠啊。”
王交、陆表民脸色都沉了下来,阻击新闻审查议案是他们的计划,也为此做了不少准备,甚至准备好了人手,接下来几天里连续作战。
可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问题,却已经变成了站在哪一边的问题了。
反对李格非的新闻审查议案,明摆着是支持京师报业,可若是反对陈。良才的新闻审查议案,可就是跟京师报业过不去了。
“怎么办?”陆表民急促的问道,“要么章惇,要么韩冈。我们该怎么办?”
“照常做。两个议案都拦住。”王交嘴角含着冷意,“报业猖獗,还不是因为有章韩二人做后台?现在后台塌了一半……”
陆表民道:“章惇对他们还有些不待见,他们只能努力自救了。”
“办报从来都不需要自救。”王交冰冷的疏导,“办报业的核心,不是听官府的,就是听东家的。当真以为他们能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报社能肆无忌惮的直刺官府,做什么布衣御史,那是章惇、韩冈惺惺作态,故显气量。但那些记者、编辑,只敢骂朝廷,骂议会,可敢骂他们的东家?做广告的金主让他们撤一篇报道,他们撤不撤?所谓自纠,怕也是如此,装模作样罢了。德孺公?”
王交催促着范纯粹。
范纯粹看看左边,王交正在催促他,看看右边,陆表民和江公望也等着他,最后又再低头看着草案稿件。
最后他一拍桌子,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