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厚重的车帘也不敢掀起,凑在缝隙处望着其离开的方向。
“才一刻钟吧,他来做什么的?”
“韩冈之前不理议会事,多半只是引蛇出洞。”
“范德孺危矣。”
戴帽人一反之前的稳重,忽然变得嘴碎起来。
车夫则一直沉默着。
直到听到戴帽人泄气的声音,“事已不可为,你我当以自全为是。”车夫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一面银盒装的小镜,丢回到车厢里,带着浓浓的嘲讽,“照照吧,你这样还叫‘全’吗?”
银盒小镜在戴帽人手中捏得格格作响,他的回应也变得险恶起来,“我失者容貌,尔将失者首领。大辟之后,当针线一副相赠,以全也。”
“我文氏世受赵氏殊恩,自当碎身以报。”
“这是是太师之意,还是尔一人之意?文家上下数百口,皆有玉碎之意?”
车夫马鞭在车辕上狠狠一挥,仿佛在抽打某人,又仿佛在发泄心中的郁闷,“自然如此,我文氏没有怯弱之辈!”
戴帽人冷笑连声,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钟声响起,音色徐缓而悠扬,接连七声,他双眉一皱,“《新闻审查法案》通过了?”
……………………
钟音忽起,七声连绵,直入云霄。
十数日来,议会大楼中,法案一桩桩通过,议会大楼上,钟声也一次次响起。
法立而钟鸣,播告天下之意也。
钟声下,韩冈的车驾慢了下来。
从议会出来后,韩冈就回到马车上。闭目静坐,似是假寐。从人不敢多问,只驾车返程。忽闻钟声,才听到车厢内韩冈的吩咐:“稍慢一点。”
钟声悠悠入耳,韩冈心知,议案通过了。
那些帝党终究没有能闹出事来,也不枉自己走上这一趟。
韩冈睁开眼,帷幕外车来车往,行人如织。街旁林立商铺中,顾客进进出出。街坊富足,一派太平安乐。
忽有二三小学生追逐而过,跑进一家糖铺中。又有主妇提篮慢行,一间间商铺张望过去,想买,又囊中羞涩。有年轻士子高踞马上,左右顾盼,神采飞扬。有中年商客沉稳的坐在车中,低头计算着什么。
不过更多的行人,还是望着大街中央,长长的一队车马。
韩冈出来时本不欲多带从人招摇过市,但那一桩刺杀案后,即使是他,也不敢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开开玩笑。三辆马车,百余从人,虽然没有暴露韩冈身份的记号,但这种规模的车队,也只有宰辅一级才够资格使用。
随着韩冈车队慢下来,注视他们的视线就越来越多。
“走吧。”
而工业革命的成果,其带来的弊病也在一一暴露。新旧阶层的矛盾更加尖锐,京师之外,已经是剑拔弩张。消祸弭患,即使是灭辽的红利,也难得一用,只有一方消失而告终。
京师之中,同样是暗流汹涌,甚至于敌我难分。
与其白首按剑,不如远隔千里,相互呼应。
如当年,衣着金紫,与章惇、薛向行走在街市中,安坐于食铺内,再也不可能了。
‘走吧。’
韩冈暗暗说。收假子,立皇储,这些事自有太后和章惇主持。此事已毕,在京再无余事。
车轮咕噜咕噜转着,阔别二十年的西北之地,“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