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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他们的作为,也等于是在自己的脖子上又套了一个圈。章惇、韩冈自家能做,却看不得别人做。尤其是章惇,清洗京西世族,章惇比谁都热心,跟他比起来,韩冈只是算一个敲边鼓的。
京西本就有不稳的迹象了。
世家大族的兼并盘剥,让贫困阶层的人口数量急剧扩大。而京西世族所盘剥而来的财富,却又被雍秦、福建两大集团利用更强大的权力和经济资源,变本加厉的吸走。而且两大集团还利用先发优势,一直在遏制京西工业的发展。
京西世族并非都是蠢货,很多人都看到了开办工厂的优越性,但当他们想要仿效先行者,建立起自己的工厂、开始生产产品的时候,就发现市面上同样的商品售价,立刻就会降到自己的成本线上。多年来,破产倒闭的工厂一家接一家,不加入雍秦、福建体系的工厂,从来没有能存活超过三年的。
京西上下对这样的世道不满已久。
京西百姓之所以还没有斩木为兵,揭竿而起,只是因为朝廷……不,是因为章惇和韩冈一直在设法控制天下的粮价,其中福建商会出力尤多。
而京西大族的不满,就是来自于他们的地位、财富、权势不断下落,而且看不到未来。
只是中枢不会给他们机会了。解决了他们,被他们禁锢在土地上的京西百姓就能解放出来,分去一点好处,减少他们的怨气,对京西、对国家都有好处。
要是再迟一点,京西百姓们被世族煽动起来,那样可就平添许多麻烦。
麻烦……
也仅仅是麻烦。
韩冈回头冲冯从义一笑,“不说这些了,走吧。时候也不早了。”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西垂,悬于渭水水波之上。赤黄的光芒化作点点碎金,闪烁在河水中。
呜呜的汽笛声,船头划开起伏的水面,满载着煤炭的船队正溯流而上。冒着滚滚浓烟的蒸汽船超越了一艘又一艘河舟,从河流的下游驶来,很快就消失在上游。
在韩冈充满预见性的指导下,任何拥有足够可行性的新技术,都能在关西得到最快的推广。
京西尖锐的社会矛盾,只能用鲜血来调和。
并不都是蠢货的京西世族,多半会借用最近天子驾崩的机会,猝然发难。而章惇,也当会提前做出决定。
福建商会会催促他的为了保持国中粮价的稳定,每年福建商会的损失就至少在两百万贯以上。要是一口气放开粮价的涨跌,以福建商会所建立的销售网络,能把穷人的每一枚铜板都赚走。
但不论局势向哪个方向发展,韩冈他都已经有了还算充分的准备,随时可以应对最坏的局面。
劲风乍起,水上顿起波涛,岸边芦苇哗啦啦一阵响声。蒸汽船的烟柱一下被吹散,几艘帆船斜斜的偏向一边,船上水手大呼小叫,急着将船帆落下。
冯从义眯起双眼,抬手挡着迎面而来的烈风,“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韩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