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宣政司若是说,最初的建立只是针对底层百姓为之,叫百姓们知晓梁山军之政策;现下,陈正汇的出现就补助了它的另一条腿。如此,也无怪乎他现在就已坐到了宣政司右参政了。
一面针对平民百姓,一边针对士绅士大夫,这般宣政司方得完全也。
而陈正汇能一次次挖倒赵家墙角则个,若说没他们父子早前的名声,尤其是他父亲的名声在,那是显然不成的。
陈瓘此番来真定,所图不小。他身份不俗,在士林中甚有清名,即便其子已经陆齐重臣,也无关他清誉褒贬。可他之身份却是有碍,故而陈瓘要先来见一人,此人姓任,双名伯雨。
川蜀眉山人,长陈瓘十年,现今已过七旬。亦是元祐党人碑上人物。
早年居谏省半岁,所上一百八疏,朝堂大臣畏其多言,当今的赵官家拔其为给事中,密谕之以少默即为主事。其后蔡京竖元祐党人碑,任伯雨被贬昌化。后党锢解禁,任伯雨以年事已高为名,避居不出。先是隐居河洛,数年前避居到了真定。
这里虽不是任伯雨之故地,但天下人都敬其赤诚刚正,如是在这河北西路,亦是士林巨头。
陈瓘与任伯雨已经许多年不曾相见,然二人旧时却是相熟。当初他接任左司谏一职,其上就是任伯雨。那任伯雨在职半载,上书一百零八道,弹劾蔡卞【蔡京胞弟】六大罪状,继任者陈瓘首开弹劾蔡京之先河,两人之作为在朝野上下亦是一佳话。
马车穿过交错的街道,拐过几道弯后,直接停到了一座府邸的门前。
“老相公,就是这里。”车夫说着,将马车停下来。陈瓘稳步下车,正了正衣冠,着人喊门。
马车跟着八个侍从,个个都穿着体面,也都有一副好身手,听到“主人”的话各自下马,其中一人上前喊门。
陈瓘仰头打量此处,宅院不大,但甚是清幽。远离官道,却也不是离群索居,周遭树木繁茂,虽然此时树叶未生,但可想起春夏时候景致,院内更隐约有一股梅花香气。
经过多日的跋涉,陈瓘脸上已经闪过一抹疲惫,然宽袖长袍,相貌高隆清峻,面带平和之气,更有一副儒雅从容。
如此方是好心性。
被这般折腾压制,眉宇间没有那股愤恨不平之色,性格没变得偏激偏狭,犹能气定神闲,叫人看不出半点戾气,甚是难得。
“相由心生”这一观点可不是纯粹的密信。须知道人的面部会短暂呈现内在情绪的反射,一个人如果长期处在同一种情绪中,比如愤怒,恐惧,或者悲观的状态下,这种短暂停留就会延长开。心理情绪也就会不断的影响人面部的表情。
任家仆人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马车边站立的陈瓘,那第一印象便是极好。待听陈瓘言语,说与自家老主人有旧,当下不见半点怠慢,接过名刺,问过姓名,便入内通禀了。
任家长子任象先听闻来者姓古名礁,立刻就知道这是化名也。古礁者故交也。在打开名刺看,心中当即喝了一声彩,真是一笔好书法。
不循古人格辙,自有一种风味。开卷凛然,铜筋铁骨。古人有言:字如其人。观其书,可知其人也。如今他父亲的这位故交,只见其字,便可以知气节之劲也。
再看其文,却是一首黄庭坚旧词——蝶恋花
海角芳菲留不住。笔下风生,飞入青云去。仙箓有名天赐与。致君事业安排取。
要识世间平坦路。当使人人,各有安心处。黑发便逢尧舜主。笑人白首归南亩。
任象先持着名刺去见父亲,后者心性自也有改变。当年的嫉恶如仇,现下已经消去大半。看到名刺,任伯雨立即便知晓来者是谁。当下打开庭门,迎陈瓘一行人入内。
“莹中【陈瓘字】好大胆量,敢来此虎穴狼窝,难不知道今日你之首级,可值两千贯也。”
任伯雨的打趣叫陈瓘哈哈大笑,“德翁既然知晓厉害,如何不将我绑缚,送交官衙领赏?”
“那为兄这一门人,日后可就要于莹中偿命了。”时局到了今日这般时,任伯雨如何不知晓这河北日后的主人会是谁?不提其与陈瓘昔年故交,直言为了日后,亦不会告发之。“莹中深入虎狼之穴欲行大谋么?今时西路安抚相公李邈李彦思,可非凡俗人物。”
真定府中也无钱粮,河北西路钱财粮秣兵甲,早被西军席卷一空。后北路西军南下,河北空虚也。
李邈料到梁山军恐会犯境,如是募兵以自卫疆土,彼时其手中兵不满二千,钱不满二百万,自度无以拒敌,乃告谕士绅大户巨室出财,共为死守。真定士绅大户亦赖李邈为屏障,不数日,得钱二十三万贯、粟十一万石,募民为勇敢亦数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