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她笑嘻嘻的走上前一把夺过桌子上的纸张，瞪大了眼睛。

    “哎呀，你这写得都是些什么啊？这字怎么跟蚯蚓爬得一样。”

    方慈整个人都要裂了，他感觉自己那颗心碎成了一片一片，正随着春风飘散到各个地方。

    欣赏够了他的习作，云袖一把抓过他的衣袖将人扯出了房门。

    “大好的太阳，陪我去扬州逛逛。”

    也不管人愿意不愿意，抓着人的手紧紧的。方慈想要挣脱开，但又怕太用力伤到人，最后只能由着她。

    七秀坊离扬州城很近，走水路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作为主城之一的扬州非常繁华，来来往往的商贩络绎不绝，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二人看花了眼。

    在经过一条有些偏僻的小巷时，方慈看见一个在乞讨的小女孩。

    那孩子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面黄肌瘦，有些花，却也能看得出她有着一张不错的容颜，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的只能勉强遮挡身体。

    如今已经开了春，早晚之间还是凉意十足，方慈看得出这孩子有些冷，来来往往的人虽然多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给她一点点吃的。

    方慈有些不忍心，挪步走了过去，不过云袖的动作比他还快，已经从不久前买的衣裳里挑了一件披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你的家人呢？”

    “都不在了……”小女孩的眼睛里涌起了泪水，“村上来了很多流寇，好多人都死了，为了能让我活着，爹爹和娘将我藏了起来，等我听见没有声音从地窖里爬出来时所有人都死了……”

    “你可愿意随我回七秀坊？”

    “真的可以吗？”小女孩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见的。

    “我说了可以就可以。”云袖丝毫不在意小女孩身上的异味，将人抱起来，眼里有些晶莹在闪烁。

    “走，我带你去买糖葫芦哟，以后啊，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云袖似乎很开心，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小女孩趴在她肩头静静的听着一直没有再出声，直到云袖问起她的名字她才开口。

    “香儿，爹娘都叫我香儿。”

    方慈跟在她们二人身后任命的当起了劳工，什么吃的用的，只要是云袖看上的就掏银子，有时也会问问方慈这个怎么样，那个如何，方慈哪里会懂这些，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直到很多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方慈才从萧坊主那里得知，云袖的家也是在流寇的袭击中失去的，当时捡到她时才三个月大。

    云袖的年龄其实比方慈还要小上一岁，十五岁的年龄正式谈婚论嫁的时候，萧坊主也曾跟她谈过这事，每次都被她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一日萧坊主又找她商量此事，正好被方慈撞见，听着里面的谈话声方慈有些尴尬的立在大殿外。

    他明知道偷听不好，却又挪不动脚步。

    方慈实在是好奇，云袖到底会不会答应。

    如她这么大年龄的女子早就已经成家，相夫教子，而她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事后他心直口快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云袖拿扇子点了点他的鼻尖，笑得肆意又张狂。

    “小和尚，你这么关心我啊，成亲呐……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呢，如果将来嫁不出去了，你收留我吧……”

    她踮起脚忽然凑到方慈的身前，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方慈有些发懵，直到云袖蹦蹦跳跳的跑远这才满面通红的回过神，摸了摸刚刚被亲到的地方。

    “可惜啊，小和尚你是个出家人，不然……”

    不然会如何，方慈没有听清，就那么恍惚的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发了一下午的呆。

    后来听香儿说起那天，只要路过的人都能看见他那副傻了吧唧的模样，看着着实可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方慈回过神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收拾了一颗乱跳的心，方慈起身朝他住的地方走去。

    今夜，还是讲经书再抄录几遍吧。

    阿弥陀佛……

    之后的日子，云袖还是如往常一样，今天捉弄这个，明日捉弄那个，时不时的还会逗弄逗弄呆愣愣的方慈，而她的身后紧紧的跟着一个小不点，那孩子很乖很乖，从来不调皮捣蛋。

    云袖遇见同门的师姐妹们会炫耀的说：“瞧我家宝贝香儿多乖，将来可是要做我女儿的。”

    只有方慈知道，在人看不见的夜里她会搂着香儿小小的身体哭湿了枕巾。

    她说，娘……我也好想有娘……

    方慈立在窗外很久很久，将手里一直戴着的佛珠挂在门口，轻轻的道一声发号在叹息声中离去。

    并不是每个人的心都是坚若磐石的，不愿意示弱只是不想让在意的人看见他们脆弱的模样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