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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越知道越心焦。
先前唱戏的武生归家娶妻生子,在北街上开了一家麻油店,谷蕴真每每经过,便会听到他在里头热情吆喝客人的声音。
每当那时,他便会极为痛苦,想道:那可是曾被一掷千金的嗓子啊。
现在却那样随便地浸在粗野的市井话语里。
如一颗淬火的宝石,那流光溢彩的外壳逐渐变了形,于是最终便要无可避免地失尽美感。
“这是您的当票,请收好。”
当铺的老板将一张薄薄的纸推到台面上,谷蕴真小心地接过,工整地把纸张折好,放进口袋里。
那老板倚在里头漫不经心地敲着烟斗,抖下簌簌的烟灰,一扭头,却见谷蕴真没走,依旧隔着镂空的木栏看他。
他惊了一下,不由问道:“谷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谷蕴真问:“你们是把它单放在库房收藏,还是中途会抵给别人用?”
老板笑道:“这原是不能与别人说的,但既然是谷先生,我透露一二也无不妥。
咱们春江水的抵押品,大部分情况就是压在许家名下,到用时才拿去别处,使完便完璧归赵。
不过您不用担心,这张古琴大抵派不上用场,最近也不时兴这个,现在少爷们都流行摆弄西洋的那些精巧玩意儿。”
谷蕴真便想起前几天池逾拿的那个四四方方叫做相机的东西,便落寞地垂下长睫。
老板似乎于心不忍,多说了几句:“只要咱们那个许少公子不来典当行无事生非,您的琴便遭不到毒害。
我过往与谷老班主也有些交情,于情于理,总是得多照拂一点的。”
“谢谢您。”
谷蕴真颔首致谢,起身出了典当行。
外头已是夕阳西斜,暮色昏昏。
他在才走出典当行没有多久,一个街道也没有走尽,便发现今日的斜阳胡同口有些与众不同――那蹲在远处昏黄路灯下逗猫的人,侧脸似乎有些眼熟。
走得越近,便看得越清楚。
那人侧脸英俊得不像话,眉眼又挑着勾着,略微含着些不正经的邪气,嘴角上扬,时时刻刻都在微笑,却给人的感觉不是阳光,是危险。
谷蕴真忽然不想过去,于是放慢脚步,撇开眼睛,想装作没有看到池逾。
黄昏里,这条街道也不时有人来来往往。
谷蕴真走到一半,便听到一声怪异的呐喊,从池逾那一边为源头炸开,并逐渐逼近,他抬起头,便看到一团灰影飞速跑来。
那前头跑的人脚程快到令人叹为观止,以至于他身后追着的两个年轻男人竟然落下一大段距离。
“九明啊――”
那灰色的人渐渐跑进谷蕴真视野里,那张如同晒干老橘皮的脸显现出来,谷蕴真牵动记忆,顿时想起他是那个当街骂过池逾的长袍文人,似乎是姓孙。
这孙一轩跑近了,看清这两人的样子,更是心中叫苦不迭,叹自己倒霉透顶,居然碰到仇家。
谷蕴真才听出他喊的是“救命啊”
这句话。
孙一轩屁滚尿流地跑过了池逾,朝谷蕴真这边冲来,脚步滑稽得像只被追着要宰杀的肥鸭,长袍松松垮垮,面目邋里邋遢,不知为何好像被人打过,鼻青脸肿,显得满眼狰狞,直奔他而来。
谷蕴真这个重度洁癖患者吓得宁愿往墙上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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