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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外的下仆一边浣衣一边闲聊,说当初那位帝姬重病濒死,妖皇却发了狠一般折磨她,那位生父不明的皇子也不知何去。
帝姬便挑着宫灯,日日夜夜卧在冷宫窗口等待,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即便被人族扔石头砸到也不肯挪动半分。
可惜帝姬等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归来的儿子。
他死在了妖皇的床上。
甚至死后也被人极尽羞辱,拿着草席一裹,扔到乱葬岗。
冷宫宫人于心不忍,瞧着可怜,连夜将人搬回来,挖了个坟。
容敛在坟前跪了三天三夜,转身一脚踏入了妖族的权力漩涡。
他并不是一个对权力醉心的人,比起权力,容敛更喜欢做一个风流人间的红衣浪子,潇洒肆意,无牵无挂。
但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发誓。
有朝一日,他一定要登上妖皇的位置,叫那些人血债血偿。
容敛讨厌人类,讨厌妖族,讨厌所有人。
他恨那个负了母亲的人,连带着讨厌人类。
就连那个无辜的血契者,也一样被他所讨厌。
他讨厌妖族。
于是继承大统后,他杀了很多人,曾经折辱过青丘帝姬的人,他一个也没有放过。
就算成了妖皇,容敛也不想把这里变得更好,因为这个地方从根里就发烂发臭。
他更恨命运,恨那错过的,原本可以来得及挽回的七年。
容敛不止一次想过,就让他死在那个山洞也好,不然他一想起自己在外日日夜夜快活潇洒,忘掉一切;而母亲却在冷宫挑灯等他,夜夜长明。
何必要救他呢?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就有这样一个人,在他毫不掩饰的厌恶之下,依旧不发一言,悄悄求来浴佛门的佛牌。
又在身死之前,用浑身半数血液和蚀骨疼痛,颤抖着斩断血契。
那时容敛被血契的同生状态所感染,同样眉眼沁红,走在入魔边缘。
在凌云斩断血契的那一刻,容敛就已经不讨厌他了。
明明在容敛的记忆里,即使他们缔结过血契,联络和见面是寥寥无几。
他想不通凌云为什么要这么做,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想通。
就像他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凌云会给他求来佛牌一样。
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在他记忆里空缺的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经容敛以为那前七年是毫无无意义的,如今却在松动的记忆碎片下,无端开始难过,像是心口被人剜去一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雨还在下,惊雷未断,他的头像是被人拿着小刀,一刀一刀凌迟。
恍惚里,容敛忽然想起,千年里少有的那些在雷雨天里头不痛的时候,似乎他身上都恰好佩着这块佛牌。
而现在,它却碎了。
妖皇凝视着佛牌的断口,颓然闭上双眸,额头将冰冷的墓碑烧的滚烫。
记忆里的少年还在冲着他开口,清冷的眉眼含着一星半点的笑意,手里用竹签串起来的烤鸡在火眼上滋滋冒油。
两个人就这么蹲在下雨的屋檐下,一同分享了那只来之不易的野鸡,连成一片的雨幕滴滴答答坠落,像是把他们永远的封在了那个小空间。
没有东西再能止住这陈年隐疾造成的疼,也没有人笑着唤他狐狸。
他弄丢了母亲,也弄丢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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