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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礼部都无据可考,只得让国师去布置祭台了。”
知白还在迷糊:“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做手脚?再说,祭天不是陛下的事吗?”
“父皇近日风寒加重,若是到时不能亲祭呢?”
齐峻冷冷一笑,“若是国师提出代祭,我难道能让齐嶂登上祭台不成?”
到时候,祭台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祭台上会有什么机关?”
知白想不出来。
关于如何杀人害人,他的脑袋便觉得很不够用了。
“我也只是猜想……”
齐峻抬头看着窗外,那是昭明殿的方向,“你还记得昭明殿的雷击吗?”
知白悚然一惊。
当日他收了那小中人的残魄,用扶乩之法问了问,才问出那雷击的真相。
虽然因为只是残魄,扶出来的乩语也是支离破碎,但这雷击乃是火药之法却是无误的,小中人就是去点起火药的时候被活活炸死,直到死了,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做了牺牲。
“殿下的意思是——祭台上……祭台上哪里能埋火药呢?”
“你不知祭天的规矩。”
齐峻摆了摆手,去年知白刚到宫中,虽然为皇后延寿技惊四座,到底根基还浅,并未能参与祭天,自然看不到,“祭台是汉白玉石砌成,自然无处可埋火药,但祭天需用九鼎,这九鼎中主鼎有半人多高,两人合抱之围,里头大半都是香灰,想要埋点火药实在不难。”
更要紧的是旁人多半不知木炭硫磺之类凑起来便是火药,便是见了也未必能窥破其中奥妙,一旦炸过,谁还会管里头有什么呢?
知白打了个冷战。
他见过尸体,从前在山中修行,野兽的尸身是见过的,进山被野兽撕扯吞噬的尸身也见过。
所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虽自诩万物之灵,在天眼看来却与草木虫蚁无异。
修行之人眼中万物平等,且生死本有命,半点不由人,纵然是看见了稀烂的尸身,也不过是掬些黄土埋了,让人入土为安,再念几句往生经罢了,知白心里,对此素来是不起波澜的。
所谓慈悲,不过是慈悲二字而已,他可以耗损修为给全宫枉死的中人宫女们超度,可是他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触——此时此地此因而死,在人看来是冤枉,在天看来却是命数,与那些寿终正寝之人并无两样。
但是此时此刻,想到齐峻也会被一声轰响炸为焦尸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
当初在昭明殿,看见那个被炸得半边身子都焦炭一般的小中人时,他只有一丝叹息罢了,可是此时再回想起来,只要稍稍想到那张半面焦黑的脸会换成齐峻的……
齐峻说了半天,才发现知白两眼发直神色空白,不由得打住了话头:“怎么了?”
“啊?”
知白仿佛突然回神,情不自禁又打了个冷战,“那怎么办?若鼎中当真埋有火药,如何是好?”
齐峻莫名其妙:“方才我说的话,你竟都未听见?神游天外去了?”
知白报以更莫名其妙的神色:“殿下方才说什么了?”
他极少露出这种呆呆的神色,齐峻不由得有些担心,伸手探了探他的额角:“如何出了这些汗?”
殿内虽烧起了地龙,但也不曾热到这个地步。
再摸摸他的手心,也是一层冷汗,齐峻不由得就有些慌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出了一身冷汗?快传御医来!”
知白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然被汗湿了一层,软缎中衣贴在背上,一阵冰凉。
他有几分茫然地由着齐峻把他架起来推到床上,心中还有些糊涂——这是,害怕么?这种感觉他只有一次经历过,那是他七岁的时候背着师父偷跑出去玩耍,却迎面遇上了一头狼。
那正是隆冬季节,狼饿得肋骨尽现,看见他时一双眼睛都放出绿光来,死死地盯着他。
而他把身体藏在枯树后面,看着那狼一步步靠近,身上的冷战从头到尾都不曾停下来,直到师父赶来,他才发觉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汗浸透了。
只是,齐峻明明也不是狼,为什么他此时此刻,会如此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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