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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个画面。
姥姥扑到太姥的身上大声的叫妈,她得嘴张的大大的,许多的话好像卡在喉咙里,除了那声妈,她似乎什么都喊不出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姥姥叫太姥妈妈,可惜,太姥没有给她回应。
我一直以为姥姥和太姥的关系很差,她们总喜欢吵架,姥姥心情好的时候会叫太姥小姨,生气的时候也会和太姥呼来喝去,在我短短九年的生命里我真的理解不了姥姥和太姥的感情。
二舅说,姥姥其实跟太姥的感情很深,姥姥小的时候就经历过战乱,好不容易太平了,又跟着太姥一起被批斗,被游街,她们一起互相搀扶着走过很多艰难的岁月,这种感情,是我们难以理解的。
我当然理解不了,那天,我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六子哭,二舅哭,那明月也哭,我曾经在韩霖家看过的葬礼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变成我是主角了。
我被很多进院的人撞来撞去,他们说让我去跪,我就去跪,他们说让我磕头,我就磕头,我呆呆的跟着大溜走,听到有人在后面念叨,“这薛家的葆四是不是傻到骨头里了,她太姥死了她都不知道哭啊。”
“可不么,哪次我去镇上赶集薛家老太太都让我带串糖葫芦,说她家葆四爱吃,张嘴闭嘴的就她家四宝她家四宝的,可你看,这孩子现在连个眼泪瓣都没有,啧啧啧,丧良心啊。”
我听着这些话闷闷的,自己还摸了摸干巴的脸,哭,我为什么要哭呢,太姥是享福去了啊,享福,不是好事吗。
大哥又来画材头了,我坐在小凳子旁怔怔的看着他画画,大哥画了一会儿还看向我,“四宝啊,这次可别说有声儿吓唬人了啊。”
我回过神瞅着大哥笑了笑,“没声,我太姥睡的可香了。”
大哥看着我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只是叹了口气继续画了起来,画完后大哥摸了摸棺材也掉眼泪了,“太奶是个特别热心肠的老太太,可惜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我扯着嘴角看着大哥继续笑着,“不会的,太姥睡醒了还会陪我玩儿的。”
大哥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我,“四宝啊,你以后就会知道阴阳两隔是多么无奈的事儿了。”
我似懂非懂的看着大哥,“啥叫无奈。”
大哥不在多说,按辈分讲,他算是重孙,所以他要跟大舅二舅一起给太姥守夜,姥姥肿着眼进屋让我睡觉的时候我睡不着,感觉炕上空荡荡的,拿着小人书看了姥姥一眼,“姥姥,太姥先不去享福不行吗,没人给我讲张娃子的故事了。”
姥姥听完我的话就侧过脸抹着眼泪,“张娃子以后我给你讲,睡觉!”
家里人很多,闹腾,我在院里绕活到后半夜的时候实在顶不住就趴到炕上睡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特意跑到太姥的棺材那里看了看,我希望太姥能像韩霖的奶奶一样,不想睡了,要起床,可还是没动静,太姥很安静,真的很安静。
第三天的时候院里异常热闹,大哥说太姥要出殡了,我说什么叫出殡,大哥说就是把太姥送上山,以后山里就是太姥的家了。
我想问姥姥为什么要把太姥送上山,一旦太姥醒了在山上回来也不方便啊,可是姥姥压根儿就没时间搭理我,她忙着主持,让我们对着棺材跪拜,最后放鞭炮,用绳索绑住棺材,我感觉太姥的那个棺材特别的大,光抬起它就用了16个大小伙子。
村里人小声的念叨,薛姨姥活着的时候没名没分,走了这排场真大啊。
一路上姥姥都在抛洒圆形的铜纸钱,大舅拿着个白幡走在最前,二舅则抱着灵位走在棺材前,我戴着白帽穿着麻衣懵懵圈圈的和大哥跟在棺材后面,大哥拉着我的手,洒了一路的眼泪。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棺材和哀乐忽然停了,我被挡的看不见前面啥情况,只能听见有男声传了过来,“凤年!
你什么意思啊,祖坟是外人能随便进的吗!
!”
我抬眼看向大哥,“谁在说话啊。”
大哥吸了吸鼻子,他个子高,踮脚算是能稍微的看清楚点局势,“是咱家县里的亲戚过来了,他们不让太奶进祖坟。”
我连祖坟是啥都不知道,只听见姥姥大声的回道,“薛家我说的算,我说谁是薛家人谁就是薛家人!
!”
“凤年!
你糊涂啊!
你小姨只是个填房!
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女人怎么能进祖坟!
会破了风水的!
!”
“棺材里的不是我小姨,是我妈!
她兢兢业业的替薛家操持了一辈子怎么就不能进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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