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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了山腰,喘着气,第五人民医院门诊部的房子在平路尽头。
那儿没有历史老师,我到早了。
3
斜对着第五人民医院门诊部大门,我缩在一棵树下,我怕走到门前,不仅仅是担心熟人碰到,生平第一回约会一个异性,我紧张。
他是我的老师,他该准时,很明显时间早过了两点三十分,也未见到他半个人影。
我站的地方,能从医院大门经过的人中轻易辨认出他。
我揭下草帽,当扇子不停地摇动,其实我不热,只是烦躁。
他一向说话算话,没有水过我,起码在这之前,他没有过,一定是他明白自己做的丑事——用那么一本诲淫的书,公然引诱一个处女,现在不好意思了,被我逮住了。
我得等下去。
急诊病人,被临时做的滑竿抬进去,后面跟着焦急的病人家属。
“买热糍粑,黄豆粉裹的又香又甜的热糍粑!”
门口的大路上背着竹篓拎着口袋的附近农民在叫卖。
如果他能如约和我去爬山,站在山巅上,听着阵阵松涛声,俯瞰眼前这条中国最大的河流。
在山巅看起来,它就如一条柔情蜜意的布带,绕着对岸城中心那个半岛,在朝天门码头与支流嘉陵江汇合,宽宽绰绰继续朝另一个城市流去。
行驶的船,使河流摇动出波澜。
因为距离遥远,听不清楚船的汽笛声。
一股股山风,拂动我的衣服和头发。
我感觉到,这个情景里其实只需我一人,就我一人就行了。
夕光披了满树满地,卖糍粑的人仍在路上来来回回走,叫卖着。
我饿了,肚子开始抗议地叫唤,下班的人络绎不绝地从身前经过。
我莫非记错了地点,或是听错了?为什么他这样让我等呢?而我竟然能够在这个充满苏打水味的地方,等了整整一下午,我要告诉他: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已经明白了,你不好意思说的话,让我来向你说。
人人都可以欺侮我,你不能;你若欺侮我,我就把流血的伤口敞开给你看。
这么一想,我心里突然既委屈又辛酸,差一点流出眼泪。
他的确与所有的人不一样,很轻易就能让我为他哭泣,他总能使我忘掉自己,变得非常脆弱,不堪一击。
我不过是想喜欢一个人,想爱一个人。
现在一旦点明,我才知道这种情感与身体某个部位有奇怪的牵连,一处受到触动,另一处就会涌出黏黏的汁液。
4
我在第五人民医院门诊部门外傻等时,我家已乱成一团,连很少摸上阁楼的父亲也在阁楼里,还有二姐,三哥。
他们给四姐喂药,喂绿豆汁,一杯又一杯灌水。
四姐吞服了敌敌畏,她以为这种有毒的杀虫药喝几口就会死的。
当她睁开眼睛,坚决地拒绝去医院。
她的手几乎都要把床柱头抓碎,是三哥答应她,不让她去医院,才使她松开手。
父亲发现楼板上沉重的一响,药瓶坠在楼板上的声音,接着刺鼻的药水从瓶子里流出,穿过楼板缝隙滴到楼下。
四姐一定是在我走后,把预先准备好的毒药,从堂屋的哪个角落里取出,到阁楼她的床上。
左想右想,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决定喝了药,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四姐在我们家长得最漂亮,和大姐的粗犷不同,她两条细眉,不用描画,浓淡有致,眼睫毛和眼睛最动人,乳房高挺,留着齐耳的短发。
那阵子,街上一些从不登我家门的婆婆嘴,老与我父亲搭话:你家四姑娘真是一夜就出落成人尖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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