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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三恪看着他,扯了下唇,这就算是笑了。
若说聪慧、机敏,这些词跟他都不沾边。
唯独“老实”
二字,他被人打小说到大。
有弥坚在旁边闲话家常,屋里气氛稍稍松快了些。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又跑进来一个少年,门也不敲闯了进来,比弥坚欢脱多了。
这少年到了里屋才刹住脚,望着冯三恪。
“嚯,这是?”
弥坚又把先头跟旁人解释过好几遍的话重复了一回。
刚进门的少年眉头一皱,嘴角拉平,明显不高兴了,挤开冯三恪坐下,小声嘟囔:“爷怎么又带回来一个?这半年都带回来五个了,爷这随处捡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弥坚噗一声笑了,挥挥手撵他:“行了行了,你快歇你午觉去吧,这儿我来拾掇。”
撵走了人,回头又笑着跟冯三恪赔不是:“弥高他就是这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冯大哥别往心里去。”
弥高,弥坚。
冯三恪这么想着,轻声问:“你二人是同胞兄弟?”
看模样倒不太像。
这还是他进门以来头回问问题,弥坚一时竟有点受宠若惊,忙道:“不是,这名儿是锦爷赐的。
论语里边有句话,叫仰之弥高,钻之弥坚,意思是世间学问仿佛一座大山,越仰望越觉得山顶高不可攀,越钻研越觉得道理深奥,所以年轻人不能偷懒,要不停地学。
做生意也是一样的道理。”
冯三恪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弥高,弥坚。
乍听古怪,原来是有大深意藏在里边的。
今日初初入府,他心里揣着一肚子问题,想问,又怕少年嫌他烦。
欲言又止好半天,拣了两个紧要的问了:“方才,他说锦爷总是随处捡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弥坚还当他心里憋屈,刚被买回来的人总是这样,过段日子就好了,便没软声劝慰,只三言两语说明道理:“咱家老爷发家快,生意越做越大,人手哪里够用?便总往外头捡人回来。
什么沿街讨乞的,卖身葬父的,甚至是街上坑蒙拐骗的痞子瘪三,只要是可雕琢的,通通捡回府里去。”
“咱锦爷是十五岁那年出门走商的,手边人自然也不够用,便把老爷捡人的习惯学了来,这半年拢共捡回来五个。
都是被世道打压的落魄人,遇上爷算是得了一场大造化,入了虞家便都跟兄弟姐妹一样了,互相照顾着,比外头饥一顿饱一顿好太多。
像府里你能瞧见的,不论是姑娘还是小子,多半都是捡来的,弥高也是。”
“不过我是家生子。”
弥坚咧嘴一笑:“我爹是被老爷捡回去的。”
一口一个“捡捡捡捡”
的,仿佛街上拾来的破烂。
弥坚讲得自然,冯三恪听着却有些脸热。
他农户出身,打小家贫,却有种庄户人家祖祖辈辈根深蒂固的东西梗在心里,说的好听些是骨气,说的不好听就是迂,一时半会儿没能消化。
也总算明白恩人为何眼也不眨地,花一百二十两买下他,原来有许多先例在前。
过了不多时,弥坚又请府里的大夫来了一趟。
府医是个宅心仁厚的老伯,姓宋,发已见白,兴许是习医者注意调养身子,身板还健朗。
他叫冯三恪脱去外衫,平躺在床,冯三恪依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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