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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衡向他见礼,“阁老。”
他停下脚步让对方先行。
大学士的目光落在乔衡身上,他对乔衡的印象非常深刻。
朝中已经多少年没出过六元及第的人物了,如今眼前就站着一个,如何能让他不记得对方?
这个年轻人大概还不知道,当他刚刚成为会元时,他的名字就已经被半个朝廷的官员熟记于心了。
因为众人皆知,此时的他距离连中六元,只差殿试上的那个“第一甲第一名”
了,而这个年轻人的背景又如此干净,到了这个地步,不论是陛下还是他们这些臣子,都乐得因势利导,促成一个活生生的祥瑞。
大学士心想,这些年皇帝愈发重视武官,的确需要一个不一样的介入点来改变目前的局面了。
他见乔衡身边跟着皇帝用惯了的贴身太监,心知对方是被皇帝召来的,他看上去很平易近人地说:“乔修撰去面圣吧,莫让陛下久等。”
阳光洒在乾清宫金色的瓦檐上,整座宫殿仿佛由辉煌又神圣的光芒浇筑而成,然而殿内却一年四季都带着丝丝驱之不散的阴凉之气。
皇帝把脸埋进手中,他一语不发,殿内的气氛沉默又压抑。
室内静候着的近侍皆默不作声,他们虽然仪态端庄的站着,却比影子还不引人注意。
“臣参见陛下。”
这声音清晰淡雅,宛如一股清泉注入这座肃穆到近乎死气沉沉的大殿内。
皇帝抬起头来,便见到方才说话之人衣冠楚楚,端正静穆的向自己行礼。
“爱卿免礼。”
尽管少年皇帝已经见过无数或年长或年轻的人向他行这一模一样的礼节,但从没有哪个人如眼前的青年般,毫不畏怯退缩,但又不失之谦恭,一举一动间皆带着雪月空明似的清透。
皇帝重新会发好端正的坐姿,他有些疲惫地问:“想来爱卿已经看到刚刚从这里离开的大学士了,你可还记得朕曾经对你说过的刘家灭门案?”
乔衡当然不会忘记此事,而且要论此世间有谁熟知其中内情,除去那日参加金盆洗手大会的当事人,大概非他莫属了。
他说:“臣记得此事。”
皇帝说:“大学士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其实朕此次召乔卿过来,原本也是为了此事。”
但皇帝看上去并不想深谈这件事。
有什么好谈的呢?告诉对方内阁拿出来的章程是“江湖事江湖毕”
?
作为一个皇帝,他习惯性的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在臣子面前。
他知道乔卿身具古文人特有的天真,在对方心目中,帝王当如古文中所述般“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
但他做不到。
要是说出来,他大概又要让对方失望了。
他犹记得,有一次他私下里拿记有“江西于老拳师一家二十三口被魔教活钉于树上”
一事的奏疏,向乔卿询问对此有何看法。
其实当时朝中对此已有定论,撤销主事官员官职,上级官员罚俸一年,至于案件真凶,则被不约而同的忽略了。
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问了出来。
然后他就听乔卿轻轻说:“臣所想,大概与朝中诸公有所不同。”
新科进士们面圣时,总是微低着头,因为刚开始熟悉宫中礼仪,往往是一副恭谨中略带紧张的样子,但眼前这位新科状元却与众不同,那是一种连中六元的年轻文人独有的清朗萧疏,是满腹经纶蕴养出来的万里无一的骄子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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