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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这日,天还未黑,钟意便去更衣,随即同益阳长公主一道上了马车,往宫中去。
新春刚过,喜气尚未散尽,入得宫门,但见宫婢内侍迎来送往,井然有序,进了内殿,便有宫廷乐师奏曲,舞姬献艺,只闻韶乐悠扬,舞袖翩翩,连枝宫灯将大殿映照的恍若白日,端的是盛世堂皇。
今日宫宴,乃是为了召见番邦,自然极尽盛大,以示国威,诸位宰辅重臣位居上座,身侧则是各家夫人。
有宫婢侍立其后,手捧酒壶拂尘等物,笑意谦恭柔婉,再底下则是列位朝廷臣工,言笑声不绝于耳,气氛热切。
钟意既有侍中衔,位同宰相,席位便在王珪与魏徵之侧,益阳长公主是皇帝胞妹,情面极大,席位自然不会低偏。
二人一道上前去,便见太上皇夫妻与帝后未至,其下首两个位置上却坐了人:温文尔雅的太子睿与意气风发的秦王政。
太子身侧是雍容华贵的太子妃,秦王未娶,身侧无人。
益阳长公主扫了眼,低声叹道:“皇兄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太子留了。”
时下以左为尊,同是尚书仆射,左仆射杜如晦便要比右仆射何玄高半阶,如今太子居右,秦王居左,朝臣众目睽睽之下,委实叫东宫抬不起头来。
太子素来宽和,想也是被皇帝轻视惯了,面上笑意如往日和煦,不见阴霾,钟意在心里叹了声,低声问道:“负责安排内殿席位的,是尚宫局,还是内侍省?”
尚宫局秩属后宫,受皇后统辖,内侍省属于太极殿,听皇帝吩咐,哪一方排的席位,内里讲究却大了。
“自然是内侍省,”
益阳长公主想也不想,便道:“这是太极殿,尚宫局怎么可能插手?”
钟意活了两世,却还是有些不明白。
皇帝那样敬重皇后,为她将清宁宫休憩的富丽堂皇,早早在昭陵中留了夫妻二人共用的寝墓,极尽疼爱李政,对衡山公主也颇优宠,只有太子,始终不得他喜欢。
若说是因为这个儿子“不类己”
,也没必要这样苛待吧。
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她却没有迟疑,自去席位上坐了,笑着同魏徵与王珪问安。
“有日子不见居士了,”
王珪笑着为她和魏徵斟酒,谢道:“先前扬州宿儒之事,牵扯隐太子建成,我与玄成都曾是其旧臣,不好开口,幸而居士直言,今日既相见,合该敬你一杯。”
魏徵素少言辞,亦含笑举杯道:“多谢居士。”
“应尽之责而已。”
钟意并不推脱,举杯一饮而尽。
魏徵之妻出自河东裴氏,王珪之妻则是出自“城南韦杜,去天五尺”
中的杜氏,二位夫人皆是出自世家,也同钟意颇为相熟,见那三人饮毕,笑道:“居士不同我二人饮一杯吗?”
“二位暂且饶了我吧,”
钟意赶紧推辞,道:“你们成双成对,我却是孤家寡人,哪里吃得消?”
那四人齐齐笑了起来。
大唐新建几十年,皇家与重臣世家联姻颇多,王珪与魏徵之子皆尚主,魏徵之子叔玉,娶得便是皇帝唯一的嫡女衡山公主。
不止这二人,时下六位宰辅,皆是皇帝的儿女亲家,十分亲近。
想到此处,钟意倒有些疑惑,侧目四顾,道:“怎么不见左仆射杜公?”
王珪笑意敛起,目露哀色:“克明染病,已经下不得床了,初一那日,便遣人送辞官奏疏入宫。”
魏徵也道:“我比克明还要年长五岁,不想……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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