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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的身体曾经灵活又矫健,有些陈旧的伤痕,不过总体来说还是一具属于少年人活力四射的身体。
但那是在他变得破破烂烂之前——最好的入殓师也不可能修复断骨吧。
好在他正式入住了这栋破房子,并且慷慨地先行进行了装修,现在杰森从里到外都和全新的没什么两样,除了不再活着以外。
但就算他不能再算是生者,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棺材里。
他对杰森感到有些歉疚,为即将发生的事。
他向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说了声抱歉,随后伸手撑住棺材盖。
为了从墓地里爬出来,他付出了八片指甲的代价。
鲜血从血肉模糊的指尖滴落,消融在暴雨的泥泞里,他跪在浑浊的积水里,喘了几口气,抬起手时,手指上已经缠绕上了淡金色的光丝,光丝飞快地填充轮廓,修复每一丝血肉。
当然,他能让这具身体自然愈合,好像他还活着一样,骨髓继续造血,心脏继续搏动,人体循环一如既往,但这没有太多的必要,他为什么要维持杰森·陶德活着的假象?这个孩子已经把足够重要的东西留给了他,他已经拥有了他的身体,继续借用他的身份则显得有些无耻。
但随后,他想到杰森的亲人。
不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亲人。
他对于探究杰森的过去没有兴趣,但阅读记忆时难免会看到一些别的,你怎么能要求一个人翻开一本书却只能去看其中一行?
他能看到全部,如果他想,他也可以去学习全部,那是对他敞开的宝库,他可以在其中尽情徜徉,翻阅每一段记忆,不担心遇到愤怒的主人——现在这个宝库属于他。
但是他觉得还没必要做到那一步。
事实上他现在连他是谁都没搞清楚不是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刚刚操纵的光丝是什么?他为什么能够肯定自己不是杰森·陶德?太多的秘密在等待他探索,没必要让毫无美感的急躁毁掉一切。
时间很多,没必要那么着急。
直到听到墓园门口的动静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预估错了一点。
他睁开眼睛得有些早,而杰森的亲人还没有薄情到下葬的第二天不来拜访。
访客手里举着伞,手骨像是水磨机一样收紧,伞柄在他手中发出“喀嚓”
声响,眼底残留着少量的震惊,他身后的青年脸上的表情则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手里的花束几乎摔进泥泞里。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会面啊,凯亚想。
杰森看着他们,他从杰森的眼睛里看着他们,他感到无措和棘手,他该说什么?他又能对失去孩子的父亲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具身体里睁开眼睛,这听起来简直像本以亡魂占据死者身体为开局的三流小说。
他的视线局促地下移,杰森的记忆忽然在他的脑海里闪动,他拥有了和杰森等量的战斗经验,眼前的访客在瞬间不止是悲恸的父亲和兄长,他看到了他们手里的武器,他看着父亲,从他紧绷的嘴角里看出怀疑。
谁都会惊恐的,当前一天下葬的亲人忽然爬出坟墓,但对面的男人并不惊恐,他只是戒备,想知道这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亡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不代表什么,反而让凯亚松了口气。
这让他接下来的话容易出口了一些。
“我不是他。”
他说,“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杰森·陶德已经死了。”
这句话没有什么可信度,然而现在也不是个叙旧的好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对面的男人眼中渐渐漫涨起怒火,却想不出能够处理这件事的方式,沉默在墓园的荒草里蔓延,被枯树上栖息的乌鸦一口咽下,化作属于亡灵的叹息声。
好吧,至少这样能够减少许多对话的工作量。
在被对方击昏之前,他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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