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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青青的草原却一片荒芜。
裴则浑身沾满了血迹,连日来的厮杀让他几乎没有了知觉,也分不清身上的血到底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言墨三日前在苏瓦台附近找到裴则时,他已经重伤不醒,带出来的五百死士只剩了八十多人,他们奇袭茹茹王帐后,又杀几名敌方大将,但是西凉王却早就趁机逃走了。
裴则立志要为父报仇,兵行险招,一路追着西凉王来到了西凉西南腹地苏瓦台,西凉王的新王帐就在三百里外。
可是他们八十几人因为连日行军,又没有跟得上的食粮,早就饥肠辘辘,浑身酸软,只能远远跟在茹茹人身后,伺机进攻。
但是没想到这次茹茹人十分警惕,几日前就发觉有人跟踪,只是摸不清裴则所带人马有多少才没有出手。
后来茹茹斥候确定了裴则等八十余人不过是强弩之末了,茹茹人才率兵围剿他们。
言墨一路沿着西凉王逃跑路线追出来,夜里枕戈待旦,发觉茹茹人有异动,才悄悄跟上来。
虽然夜色深茫,但言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被包围在中央奋力厮杀的就是裴则,忙带着自己的人马踏马而来,这才救了裴则一命。
茹茹人上次吃了裴则的大亏,以为这次又是裴则的诱敌之计,言墨带来的人马肯定不止百人,就一直守在三百里外的王帐内,不敢轻易出兵。
“我们还有多少水?”
裴则声音嘶哑地问道。
言墨仔细算了算,道:“大概还能撑两日。”
其实他们平日并不是喝水,只是实在口干的时候才沾两滴水,在言墨未来支援前,裴则他们已经喝了几日的马尿了。
饶是这样,剩下的水也不足以支撑他们了。
裴则低下头,“这次是我冒进了。”
他太急于报仇,急于杀死西凉王,甚至于不顾魏无衣的威胁,也要出兵。
他自以为常年驻守边关,了解西北地形,却仍是在夜色中迷了路,险些跟丢西凉王。
五百精兵啊,半个月杀下来只剩了八十七人。
裴则仰头望天,他自小就在马上长大,所为的就是继承父志,镇守边关,驱逐西凉,从十三岁第一次出征到现在,他第一次感受到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凉。
而最可悲的是,他们这次说不定真要壮志未成身先死了,四百多精兵舍去性命,为他一时意气作保,若他此战战败,别说这四百多人无人安葬,恐怕连为国捐躯慷慨赴死的名声都留不下来。
他压力倍增,为了死去的兄弟,也要打赢这场仗,必须赢。
言墨坐在他旁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裴则是太子伴读,他是太子少傅的独子,小时候,他每每听到回到府中的父亲夸赞太子如何天资聪颖,裴则如何少年英才,就会忍不住嫉妒,因为父亲从未那样夸过自己……后来太子夭折,裴则也不再去衍庆宫后,就时常过府向父亲请教;起初,他还有心与他较量一二,后来被打败的次数多了,也渐渐心生佩服,天天赖在裴则后面以求能偷学一两招,裴则这人看着面冷,实则心软,一来二去的,发现自己怎么甩也甩不掉后,就默许自己这样跟着他了。
就这样,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一起上阵杀敌,一起打马游街,也成了莫逆之交。
他认识的裴则,永远是泰山压顶而面色不改,就连四年前父亲去世也不曾露出半点脆弱。
但是今天的裴则,却让他切实感受到,人无完人,原来裴则也有害怕,也有胆怯的时候。
言墨拍了拍裴则的肩膀,“方纪,我们不会输。”
裴则苦笑,现在说这个只能是壮壮胆罢了,前有狼后有虎,只能硬上,啃下西凉王这块硬骨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二人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
忽然裴则站起身,翻身上马,抬头远眺,“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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