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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桑公子说的是实话,我爱听实话。”
“您不介意才好,上次我也遇见一个将军,他乘着小舟去望乡台时,我和他说了几句,我说他造杀孽,他举起拳头要打我咧。
不过那次的确是我不对,那个将军是为了民族大义,后来我还被百里鲟臭骂了一顿。”
白桑回头,冲老板吐口水。
“将军,陈根可想家了,不过他又常说,若是国被灭,他也会无家可归,所以他不后悔,不过我不高兴,想家就回去啊。”
“当年与我一同征战的,许多都想家,许多都再也没有回过家,白桑,我这样称呼你可好?总要有一些人死去,才能让另一些人活着,而活着的人,可能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家人。”
将军拿起酒壶,往嘴里灌,酒水顺着他灰白的胡子沾湿前襟。
“嗨呀,陈根也这样说,想不到大将军和小士卒也说一样的话。”
白桑本就是少年心性,即便是活了许多年,看了许多人,历经许多朝代,他想不通的,就是想不通。
“我们都是人啊!”
将军笑答,“我只是比他运气好罢了,若从来一次,谁知道我还是不是郭子仪?”
“哦!”
白桑似明白,又似不明白,闷闷的吃着人间雪。
“这人间雪,是世人离别亲人时流下的泪,却是清香可口,甘甜宜人,白桑你知这是为何?”
老板放下酒杯看着已经积了一层的雪,神情淡漠,眼含悲伤。
“有时我也吃到过苦的。”
“因为啊,有些人至死也没有真正幸福过。
陈根有如此想法,难怪他是仙草。”
将军替老板回答。
无定河泛着朝阳的红光时,雪已经消失了,没留下任何痕迹,风也只是轻轻地,很像夏天。
老板和白桑送将军来到渡头,没有光明,没有木舟,没有码头,只有一片乱石滩。
将军愣愣的看着这里,霎时泪流满面,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哽咽道:“父亲,母亲,儿不孝,儿不孝啊!
“儿少年离家,也挣了门楣荣誉,儿中年落魄,也未想承欢膝下,儿老年守疆域,至死,魂也未绕梁三匝。
儿不孝,儿不孝!”
将军哭的撕心裂肺,涕泪肆流。
脸紧紧地贴着地面,亲吻泥土。
而前方,一只小小的木舟,缓缓从浓雾中行驶出来。
“我以为他会看见盛世兴隆,然后笑着上船。”
白桑嘀咕,“将军也会想家啊?”
“胡说八道什么?”
老板七八十岁的样子,眼一瞪,还挺吓人,白桑撅着嘴不说话了。
小木舟上,一盏幽蓝的灯亮起来,百里鲟眨眨眼,扶起哭得断气的将军,声音沙哑:“走吧,该走了!”
“子玉我兄,子玉我兄啊,为何我如此悔恨,我心有愧啊!”
“子仪,我明白。”
‘真的,我明白。
’
将军上了舟,顺着河流,会经过开满曼珠沙华的绝壁,也会经过那棵长了七万年的桑树,还会去一次望乡台,最后会在三生桥那里上岸,喝了孟婆汤,从此生前是生前,身后尚无事,其实转世了,便与这一世再无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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