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英奇在巴黎的名声, 到底是在A镇传开了。
安妮对此只字未提, 不知道布瓦洛太太是如何得知的, 但她显然没有替英奇隐瞒的想法, 查理从B镇医院转到A镇医院的时候,连勒内先生家的克洛伊都听说了“从巴黎来的英小姐私生活不检点”的传闻。
英奇每天早上出门,能感觉到从公寓管理员到便利店老板对她的态度都很微妙, 不过他们并没有像对待爱玛·波克兰一样对待她。
毕竟英奇亲手复原了布洛瓦夫人的天使。
三天之后, 贾维尔探长兑现了他的诺言, 将逃离到省城的绑匪逮捕归案。
英奇亲眼看到那副去而复返的天使重新挂在了博物馆的展厅里, 这段离奇的经历为到来参观的游客更是增添了一份谈资。
但A镇当地人,在意的则是那位绑匪的身份。
当他的名字从警局传出来的时候,英奇的流言就不再重要了。
因为为了得到画不择手段的绑架四岁男孩的罪犯, 名字叫做瓦朗丹, 是查理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抓了个现行,证据全在, 他跑不了的。
瓦朗丹甚至没有狡辩, 他坦然地承认了一切,省去了麻烦的认罪和诉讼环节,只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见见尤利安。
尤利安也很想见他。
他走进审讯室, 瓦朗丹抬起头。
首先尤利安注意到的就是一双熟悉的眼睛。瓦朗丹长得极其英俊,却很颓唐, 凌乱的头发遮不住黑眼圈, 还留着疏于整理的胡茬。
瓦朗丹被铐在椅子上, 看到尤利安后不知是讽刺还是挑衅地一扯嘴角。
熟悉的眼睛微微一弯,这样的神情让尤利安顿时有点不舒服。
“贾维尔探长说你想见我,”尤利安坐了下来说道,“你有话要说。”
“当然。”
瓦朗丹看起来理所当然。
他并不愧疚,也不畏惧,那双熟悉的眉眼锁定着尤利安,让他莫名地窝火。
在这之前,A镇上下谁也不知道查理的妈妈到底是与谁私奔了。大家都说是个旅人,可没有任何人能说得出那位旅人姓甚名谁、长相如何。
而现在有了答案。
查理的父亲,是个为了达到目的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塞进地下室的人。
尤利安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查理的母亲鸣不平,还是该心疼查理——这件事情查理暂时还不知情,没人忍心告诉查理这个事实。
“尽管我觉得你并不关心,可你是查理的父亲,”尤利安冷着脸开口,“还是得告诉你一声,医生建议布瓦洛夫妇为查理找一名心理医生,以防他会对这件事产生心理阴影。”
瓦朗丹嗤笑一声。
“那还真是谢谢你。”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尤利安问。
“准确地来说,是有话想问你。”
“那你问。”
瓦朗丹侧了侧头。
他浅色的眼眸在尤利安的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
“他妈妈是怎么死的?”
“……”
倒是意料之中的问题。尤利安沉默片刻,而后开口:“病逝。当年她带着查理回来没多久,就患了重病,还不愿意去看医生。没多久就……”
直到此时,瓦朗丹的眼底才浮现出几分痛楚的痕迹。
尤利安心中一动。
“你要那幅画,”他说,“和查理的妈妈有关系吗?”
“关你什么事?”
“与我无关,与查理有关。”
那份痛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还是令人嫌恶的嘲弄。
“作为一名老师,”瓦朗丹说,“你真是关心自己的学生,对每个孩子都是如此吗?”
尤利安很想反问,不然呢?他当然对每个孩子都是如此。只是查理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他放学后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还有保护。同样是在亲戚家长大,尤利安太明白这种感受了。
他差一点就忍不住怒火,反讥回去——毕竟他的父亲是个利用他的罪犯,总得有人去照顾查理。
可是在开口前一刻,尤利安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瓦朗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些许愤怒,那几乎与尤利安的心情如出一辙。
愤怒,他有什么理由愤怒?
尤利安免不了想起了第一次电话中瓦朗丹的那句“你是查理的什么人”。
他好像懂了。
懂得为何查理的母亲归来后不久便绝望的逝世,懂得查理的那句“外婆说,妈妈像极了祖先”是怎么回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继续说,“你为什么要那幅画?”
“因为那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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