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的样子,梁君见了,心中也不免起了不悦。
但眼下抓周礼,众臣俱在,他不好发作呵斥,更何况,他血脉繁盛,席中除却夏正韬,他那十几、二十多个皇子可都是欢喜一堂,他又何必再理会身边这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夏正韬?
不同于北边玄国风俗,梁国人多在小儿百日顺便全了抓周之礼,是以,因稚儿尚有,不能攀爬,骨软不能竖坐,今日的抓周礼是由宫人用漆盘托了无数珍宝器物来到这皇长孙面前,试儿时只在这皇长孙的手下轮番转过,由他抓到哪个便是哪个。
琳琅满目的金银,一件件地从皇长孙夏景礼的手下转过去了,半天却不见这夏景礼抓弄,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神飘忽,仿佛还在睡梦中一样。
这委实急坏了夏正德,和他身边的夏婉,如今的临贺王妃张氏。他们早先已贿赂了司仪,打点好了宫人,将抓周礼上的器物统统都换成了王孙贵胄、甚至是储君才能有的物件,谁料到眼下竟出了这等岔子。
“父皇,想来是礼儿天生目光独到,这些蠢物不堪入选,儿臣倒有一提议,不如将这些都撤下。由在座的儿臣们取了身上的物件来让礼儿抓可好?”
气氛凝滞间,夏正韬离开了自己的坐席,说着便命宫人腾出了一个空漆盘,解了自己身上的匕首用一块软帕包着搁置下了。
御座上的梁君一时也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索性摆摆手,就这样办了。
见到父皇点头授意,夏正德也连忙解了身上的一块龙佩搁置在了漆盘中。接着,按了长幼序齿,剩下的一众皇子们也都有样学样,个个拿出来一件物件用软帕松垮垮地包了,放进了内中物件已堆砌成小山一般的漆盘中。
有惊无险地,抓周礼又能继续下去了。
这回换了一个更有几分气力的内侍来托着漆盘从皇长孙夏景礼的手下滑过,谁料这懵懂稚儿突然犯起了瞌睡,口水稀稀拉拉地淌了一兜襟,两只小拳头更是攥得如同一块顽石。
“回皇上,长孙殿下抓到了,分量不轻,可是个好彩头呢!”
正在这尴尬间,一旁的司仪眼见着这皇长孙殿下是指望不上,索性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暗中抬腿朝那托着漆盘的内侍的小腿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迫得他凑近了斜抱着夏景礼的奶娘面前。
这一恰到好处,拿捏得当的举动,不偏不倚正巧让漆盘的物件“山”的“山尖”被皇长孙夏景礼的小拳头给碰得滚落了下来,司仪大人眼疾手快,连忙抓了那被包成个布包的物什,献到了梁君的面前。
然而,兴致勃勃的梁君在打开了那包了一层又一层的布包后,面上的喜笑龙颜转瞬就僵了下来。
震惊、失望、愤怒、羞恼……复杂百结的情绪混成了猪肝色,将梁君的整张脸变得好似个圆咚咚的茄子。
在他面前,皇长孙夏景礼抓周礼上抓到的“好彩头”,不是什么美玉珍宝,不是什么钗环脂粉,不是什么印玺刀剑。
而是一块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夏正韬离得御座是最近的,这块骨头他自然看得分明,不经意地,他朝下首瞥过了一轮,目光最后定在了众皇子中年纪最幼的那个,亦是小了夏正德许多年岁的同父同母的幼弟身上。
他正小心地抬着头觑着上首的梁君,在那里微微颤颤地抖着身子,他憋笑憋得很辛苦。夏正韬也看出来了,这块骨头定是他放进了漆盘。
“父皇今日可是一时太过高兴,饮多了酒水?不如让儿臣一观礼儿抓到的物什……”
夏正韬不紧不慢地侧身从自己的席位上又站了起来,他那捣乱的幼弟是他这父皇最为偏疼的幼子,况且诸位公卿俱在,他哪里能动怒?
众目睽睽下,夏正韬借着向梁君行礼上前看彩头的功夫,他巧妙地拿了梁君手边用来割肉的刀子换下了那块骨头。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长孙殿下是抓到了太子殿下的佩刀,将来定是文韬武略,为我大梁开疆辟土!”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抓周礼,最后到底在夏正韬的“帮助”下,伴着众臣们的贺词,圆满地结束了。
然而,夏正韬却不知道,他今日的好心应便之举,已为自己的将来埋下了猜忌与嫉恨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