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才竟是双眼垂泪,哽咽不止。
几个日前因此事闹事的小帅哪里还不明白,所谓的城中粮草无多,自是渠帅波才授意王道人所言,既是如此,王道人之死竟是由自己聚众闹事所致。如此想来,只觉羞愧无比,当即跪于堂前言道:“渠帅大义,我等非但不知,反叫王道人枉死,罪也,罪也!”
波才微微挥手,又自仰头,将手中酒盏一饮而尽,道:“为王道长,饮!”
众小帅又是纷纷和道:“且饮!”
跪在地上的几个闹事小帅更觉惭愧,其中一人当即叩首言道:“我等行径,有悖太平道大义,请渠帅治罪。”
波才放下手中酒盏,旋即行至其人身前,将几个跪倒在地的小帅一一扶起,笑道:“夫大道之出也,人皆蒙之恩,乃及草木,莫不化为善,皆得其所俱,而各竟其天年,诸位既明其中事理,心怀太平,王道长死得其所!”
一众小帅纷纷颔首称是,然既想到昔日间王道人惠及乡里,多行善举,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尽皆嗟叹不已,更有数人乃因与王道人私交甚笃,亦于当场啜泣不止。
波连见状,当即高声言道:“王道人之死,非我等之过,乃汉军之过,乃颍川太守杨彪之过也!”
众人听得其人这般言语,纷纷抬起头来,问道:“如何为汉军之过?如何为杨彪之过?”
波连道:“杨彪、汉军之过,原因有三。颍川城坚,杨彪不战而走,我等唾手得之,故而将士心骄气燥,有违太平经言,乃为一过。”
众人纷纷称是,其中有一小帅出声言道:“麾下弟兄自入了颍川城,只觉汉军孱弱,骄躁之余不服管束,正拜杨彪所赐,实在可恶。”
波连又道:“杨彪为郡守,横征暴敛,致使仓廪殷实,我众弟兄既入城中,粮草无忧,再不思太平经言,乃为二过。”
众人又是纷纷点头。
波连再道:“汉军之过,为其孱弱,我等自阳翟起事,连克八城,未尝一败,如今弟兄松懈,斗志全无,有违太平经言,乃为三过。”
众小帅听闻,当即大赞不止,乃言道:“若非今日波小帅提点,我等几误了大事,若是我等所为有违太平道大义,他日又有何颜面于洛阳皇宫当中面见大贤良师啊?”
波才见状,亦上握住其中一小帅双手,恳切言道:“暂且不言太平道大义,今日王道长之死,杨彪、乃至汉军难辞其咎,实不相瞒,我于此处宴请诸位小帅,正是要与诸位商议报仇之事。”
“但凭渠帅吩咐。”
波才长出了一口气,松脱双手,缓缓言道:“今得哨骑探报,颍川城北七十里处探得一汉军粮仓,正乃杨彪所建。”
“杨彪?”众小帅闻言一愣,自是不能明白为何杨彪这才刚刚从颍川城败走,就于其他地方建了个粮仓?
“杨彪如今正于长社城中。”波连既见众人疑惑,故而正声解释道:“此粮仓与长社城不过二十里,自为其人所建。”
有一小帅出言问道:“可是昨日我与渠帅正在南城墙上,听得哨骑探报,这个粮仓当中确有旗帜,乃为‘骑都尉曹’字,如何可知此营寨既为杨彪所建?”
“诸位有所不知。”波才道:“这个杨彪正为当朝太尉杨赐之子,太尉统领九卿其三,乃为太常卿、光禄勋以及卫尉,至于这骑都尉又属光禄勋辖制,既是这般说来,太尉之子统辖骑都尉,自也是理所应当。”
众小帅闻言,当即恍然,纷纷点头称是。
亦有人言,汉廷官制迂腐,皆是家世门阀所为,皆与太平经所言大有相悖,既得太平道起事,自难长久。
众人又觉其人言之有物,又都纷纷称善,各自咒骂汉廷命数将尽,当有黄天代之。
波才待众人咒骂一番,继而正色言道:“要为王道人报仇雪恨,当务之急,乃是要劫粮仓、破长社,以杨彪头颅祭黄天,便只如此,王道人幽都之中方得其所。”
众小帅振奋不已,竟是抢为先锋。
气氛已至,波才于腰间抽出短刃,划开左掌,以血敷面,重誓言道:“不斩杨彪,不破长社,乃有颍水滔滔,自为波才葬身之处。”
……
次日一早,一众小帅各自于麾下营中诉说缘由曲直,黄巾贼众无不气愤。
午间,七小帅四十二营共计贼众三万五千人,以波连为大帅,出得颍川城北门,遥祭黄道人,泣声震天不止,城墙上波才又一次以血敷面,振奋士气。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呼喊声中,百余被俘汉军人头应声落地,一袭黄色浪潮无边无际,自是往曹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