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羽葱指轻颤,手中的茶盏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下。不过只一瞬间她又恢复如常,恍然笑道:“贤侄原来生得这般秀气,此前为何乔装?”
江离叉手一拜:“当初怕恩公不肯相见,故而假托魏还之名,隐瞒至今,务乞见谅。”接着道出本来身世,坦言魏还已经亡故,同自己欲襄助魏家渡过难关之意。只是对自己做下的亏心事,终究未敢启齿。
乔羽抬手示意他坐下:“温洛堂之事我昨日已听闻,这里面也牵涉了部分桂叶堂的主顾。眼下困境,祁小公子打算怎样应对?”
“首先当以还清债务为要。”江离道,“我家略有些薄产,全数变卖后,应够赔补一部分损失。总之先保住温洛堂声誉,再图恢复经营。”
乔羽意外道:“祁小公子从河南来临清一路上低调拘谨,今日才见本色,如此义气,不输舍己救友的左伯桃。”
江离不禁避开乔羽目光,暗道:“惭愧!我实乃卑鄙小人,尽这一点力,不及弥补魏家被我所害之万一!”
只听乔羽问道:“这么说,魏家已有接管温洛堂的人选了?”
江离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已与老夫人商定,就由我以魏还身份接管温洛堂。”
“你?”乔羽颇感兴趣道,“据我所知,魏家族人现有几十双眼睛盯着这温洛堂,随时随地都要一拥而上瓜分之。你瞒过我自然简单,如何骗得过那些打小看着魏还长大的族人?”
江离道:“若是一般人,当然不易。只因是魏还,倒好伪装。”他表达得甚是委婉,说白了就是魏还其人蠢笨愚钝,反而不必花太多心思揣摩。他将袖口挽起,取过一条木板固定在肘后,由此限制住了手臂活动,不用说,相同手段也适用于伪装残腿。“我自幼与爹爹走南闯北,对易容术颇有些心得,只要小心行事,他人必不见疑。”
“只要你还是祁江离,总会露出破绽。”乔羽笃定道。
“所以须做彻底。”江离一指灵堂方向道:“那具棺材里躺着我的爹爹,但别人只会以为那是魏家老爷。祁家父子没有从柘城回来,从此在临清,再无祁江离了。”
乔羽见她神情,蹙眉道:“你真要做到这个地步?”
“魏还是温洛堂唯一的合法继承人,眼下要保魏老夫人终身衣食有托,魏公心血也不必拱手让人,这便是最合理的方法。唯有一虑:那便是他年纪太轻,其人又,又那般,纵使接过温洛堂,恐怕难以服众,蓄意争产的族人必也会咬住这点,不肯善罢甘休。所以今日一见,我想与乔大掌柜相商……”
“相商,”乔羽也没有等江离再开口,“要我桂叶堂入股,选派有才干经验之人,助温洛堂走回正轨。”
此言正切中江离心意,他听乔大掌柜主动提出,霍地起身,进一步道:“正是!我昨夜已与老账房,温洛堂经营多年,在本地同行中实力不弱,于北方各省根基牢固,乔大掌柜稍加调查即可多少知我此言非虚。账册合同、票签字据,人脉名册等各项细目,我已命老账房连夜攒造清算完毕,恳请乔大掌柜移步温洛堂详谈。”
“那么,”乔羽全无犹豫,将茶盏向旁直接一放,含笑道:“魏少东家,请带路罢。”
…………
烛焰在夜风中猛地甩了下,一霎的黑暗切断了江离的思绪。他喃喃道:“魏老夫人你这一走,我欠你们的该如何还?祁江离早已死啦,我不做魏还,还能是谁呢?”
回过神时,他方觉自己已踱回自己房中。于是坐到桌边,从旁取过纸张,研好墨汁。在她肘侧放着一本不厚的书,封面上写有书名《金箧浮世》,其下一行小字“穿鱼先生着”,怕被风吹卷了书页,用只长宽三寸的小小彩螺压在其上,紫金螺口如水波般粼粼闪烁。
这一日太过漫长,江离提起笔来,没及写下几个字,已昏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