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眼珠颤动,分明内心正在剧烈挣扎,她彷徨道:“庆庄主是我的恩师,我,我不该怀疑他的,我怎能怀疑他?可是,他那句话又该怎么解释?哥,你比我聪明,你快替我想想,兴许就是我错了。今日我去停云楼时,不小心在门外听到他和贾义争执……”
“停云楼?庆尚豪也在临清?他今日还与贾义见过面?”江离诧异道。
“临清是武林风云际会之地,停云楼是庆云庄在此处作眼的酒店,位于二楼的隔间暗通庄内议事之处。庆庄主于月前抵达临清,我今日到堂前时,他正要启程回清凉山。我在门口因听到了贾义的声音,便住了脚,就听他道:‘她要报复为何不冲我来!’然后是庆庄主打断他道:‘混账!我已答应为你主持公道,你还要纠缠到何时?我警告你莫要不知进退,横生出枝节!’现在再想这对话……哥,你快说啊,我会不会想错了?”
江离登时了然,还能有甚么错?分明是贾义暗室亏心,他害死渺渺爹娘,便将兄弟的死妄想成渺渺对他的报复,而听庆尚豪的回答,他对此显然心知肚明。若非渺渺今日死里逃生获知了真相,看清了庆尚豪伪善之下的卑鄙嘴脸,还不知将被他如何颠倒黑白,以主持“公道”之名继续蒙骗甚至加害! 想到这里,江离声咽气堵,耳鸣轰响,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荒诞之感,怒极反笑道,“好一个太平君子!”
渺渺绝非痴傻,究竟真相是甚么,她内心早如明镜一般,只是于情难以接受,不敢从自己口中说出结论罢了。这时听到江离这么说,她才算彻底死心,一瞬眼泪夺眶而出:“当初到庆云庄时,娘已再三告诫我,不要对任何人说出祁家与画轴的关系,我却自作聪明,偷偷告诉了庆庄主,指望能为报父仇出分力,实则正落入他们的陷阱之中!恨是我错认了定盘星,错把恶人当靠山!你我眼前险境,皆由我认贼作父,引狼入室所致!如今贾义这一死,要是他们怀疑起我来,怕我知晓了他们那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不定还会先龙华寺一步来害咱们哩。”说到后来,泣不成声。
江离扶住她道:“现在真相大白,总好过被蒙在鼓里,今后虽然凶险,总不再是不辨方向。”
渺渺不住用手拭泪,抽噎不止:“可我……”
“你听我说!”江离抓着渺渺肩膀的手紧了紧,“我们提早看清庆云庄的真面目,这是不幸中的万幸,龙华寺的爪牙也还未嗅到这里,一切没那么糟!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我与张道长不同,不是江湖之人,只要能避开庆云庄的目光,偷偷躲藏起来,就此不问外间事,龙华寺就算有通天的本领,料也难寻到咱们。你我早已是一命之人,休再说些生分的话。”
渺渺哽咽道:“你不知道那些人的恶毒手段,一走了之,会连累留下来的人!王婶,温洛堂的陈伯伯,还有乔大掌柜!凡是与我们往来亲密的人,龙华寺或庆云庄寻不到我们,就会对他们下手!”
江离思忖道:“王婶若愿意,便带她一起走,若不愿,就将几处良田留予她,她或租或卖,足够回乡安顿,衣食无忧。至于陈伯,温洛堂能够重兴,他功不可没,我定然不会在钱财上亏了他。难的是如何瞒住实情,劝他离开临清。
渺渺道:“那温洛堂呢,怎么办?”她最知道江离为温洛堂熬了多少心血,是以问这句话时,心中无比难过。
“温洛堂……可以暂时归并入桂叶堂名下,想来无人敢动,将来等到风平浪静,再恢复即可。”江离勉强一笑道,“况你不是总说,这恩情我早已还得够了么?我正能借此松一口气哩。”江离故作轻松道。
渺渺见他口不对心,心情更加沉重,想到乔羽在江离心中的分量又比温洛堂重了不少,急问道:“乔大掌柜她,她会和我们一起走么?她放得下桂叶堂么?”
江离一下顿住了,这才是最难回答的问题。在他内心,自然是希望乔羽能同去,而乔羽也从未拒绝过他。但他明白,乔羽要放弃的比自己只会更多。他无法因这是乔羽心甘情愿的付出就放下负疚,相反,正因是他最在乎的人,那句“他会一起走”便哽在了喉中,怎么也不忍说出口。
他只好迂回道:“明早我们先去找她商量,或许她有更好的对策,也未可知。” 不等渺渺开口,他紧接着又道:“在那之前,我要问清所有的事。”
“哥,我已再没有甚么瞒你了,你还想知道些甚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最后一件,”江离看了看渺渺手指上的就九连指针道,“你因为甚么错杀了贾义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