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发亮,她向着那模糊的影子开心地道:“你不是去沧州了么?!”
先道平一步潜入石塔之人,正是封何忧。
自从泗州埠头与道平相遇,读过江离托道平转交的书信后,他本欲依其建议放弃天宝宫,改道直接北上往沧州拜访霜海楼范播流。但当他从道平口中了解到栖真观变故的前因后果,知她处境危险,便觉无法置之不顾,于是默默地放弃了这一想法,决定仍按照原来计划,先将道平护送到天宝宫再做打算,万一天宝宫仍留有线索,也不至于错过。好在二人一路无事,于两日前平安抵达了许州。
重建的天宝宫宛若浴火重生,殿宇巍峨,楼阁峥嵘,气象非凡更胜往昔。现任住持宗一伦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矮胖道人,生得白面长须,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人既觉和善却又不容违抗。大概是因有乔羽这位大恩主的嘱托,何忧与道平食宿皆由宗住持亲自安排,款待甚为殷勤。
在为二人接风的宴席间,还未等他提起,宗住持就率先道起惭愧来,表示自己腆居住持之位,却对宫中过往一无所知,一场大火将宫中三千道藏焚毁逸失,自己纵有将其复原之志,可惜力有不逮,愧对百年传承云云,态度虽是自责,却隐隐表露出不欲二人多问的意思。何忧读过江离来信,对天宝宫的物是人非心下早有准备,他本就不抱太大希望,这时听出住持话中的弦外之音,自也未再拿三清铃之事相询。
次日宗住持亲随二人于宫中随喜,参观至西路后侧一带,道平忽然指着那里一座荒凉的石塔,问起这里可是叫做蓬莱阁的藏经之处。住持闻言有些惊讶,道平便又解释是从乔大掌柜那里听说的,宗住持点头称是,并道宫中建筑中仅这座蓬莱阁在大火中幸存下来,而今已被废置不用,因恐怕其坍塌伤人,故而将此间院落关闭,不得无故随意出入。
道平站在紧锁的院门外张望了半晌,又问,住持可听过那盗宝贼人的故事?这问题听来有些突兀,宗住持和何忧听后俱觉不知所云,便问她是甚么故事,道平答是三清铃被盗的事。江离出于保护道平的考虑,未曾对她讲起过六翮制器与三清铃的关系,何忧同样亦不曾将治镜阁藏宝之事相告,道平并不知三清铃关乎利害,因而毫无顾虑地提了出来。
这固然令何忧大为震惊,宗住持也饶有兴致询问详情,道平便谎称是道听途说,将师父所讲的早前贼人盗取三清铃并消失于蓬莱阁的故事复述了一遍,临了问道,住持,蓬莱阁里是不是真的有暗道?宗住持听过朗声笑道,或是有罢,贫道属实不知,但这石塔有随时倒塌的风险,恕不能让小道友一探究竟了。道平也跟着嘻嘻一笑,瞧着那石塔连连摆手道不敢麻烦住持。
午斋过后,何忧特来与道平求证蓬莱阁之事,道平对他坦白实是从师父聂无踪处听说,自己又根据栖真观的经过推导出有暗道存在。何忧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对道平道,我劝你不要动偷溜进塔的心思,无端去惹那住持不快。道平被说中心事,张了张嘴像要反驳,何忧又道,这里看来挺安全,也有人能照管你,你只要好好留在这,我也就安心了。
道平反应过来甚么,忙问你这么说是要走了么?何忧道,我已同住持告过辞,这就要启程赶往沧州。道平赶忙又道,你我从苏州此来千里之遥,多将息几日再走不迟。何忧拒绝,舍妹命在旦夕,不敢多延。在来天宝宫的途中,道平终于知道了何忧孤身跋涉是为妹求医,她情知耽误不得,便也不再挽留。黄昏之前,宗住持厚赠盘缠干粮,同道平一起送走了何忧。
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在这个匪夷所思的时间和地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