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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乔羽出声打断了她:“情意?”她感到握着的手臂一颤,乔羽仿佛在无声地冷笑,“一个肮脏的野种,阴沟里的老鼠,也配提这两个字,也配和你哥相提并论?”话语中的寒意令她身上层层发麻。
“我也知万不该去逢迎那恶人的妄想,可嫂嫂,求你就替我想这一回,除此我没别的法子了。你说,还有谁能帮我报这个仇?”她近乎祈求道,“哥和那莫须有的圣女的关系,我没敢透露半点,夺回画轴后我便立刻毁了它,尺凫甚么都不会知道。”
“你向她求助,何啻与虎谋皮!那尺凫惯见江湖险恶,甚么诡计没见过?为何偏偏不疑于你?为何信你不会连同她与玄凝阁一同干掉?只为你是你哥的妹子?不要天真了,她是要对付玄凝阁,但不等于她别无所图!如果她图谋的是你哥……小妮子,你的哥哥……”乔羽的话声开始断续,好像喉中长出了倒刺。
渺渺两腿一软,跪在了乔羽跟前,头抵在乔羽的膝上,胃中如有刀绞。她难过得发出几声模糊的呻吟。乔羽的话教她惧怕,乔羽的语气使她心疼,在她的心上,乔羽和哥哥的分量不分伯仲。
她颤声道:“嫂嫂,我……我就算死,也会保住哥的,你别……你别……”她想说你别那么担心,那么难过,可不知为什么,她说不出来,心中始终有个更强的声音在问:若我死了,你可会替我担心,替我难过?
乔羽没有说话,任渺渺拽着袖子,袖影狂跳,她却沉默不语。
“嫂嫂,你说过不拦我。”过了很久,渺渺胆怯着道。她低头等着乔羽的回答,却等不到。她又哀哀道:“嫂嫂,求你让我去。”屋中寂静,只有蜡烛毕剥作响。她脑中渐渐空荡,垂手往腰间摸去。
“这是打算故技重施,把我迷晕在这么?”乔羽的声音扎进耳里。渺渺呼吸一窒,将要摸到迷药的手缩了回来,心脏好像坠落下千尺,嘴动了动,没出来声。
“小妮子,你是不是惊讶,我怎知你要干嘛?”乔羽叹了口气道,“你在我跟前长大,你怎样的性子,我能不了解?”她的语气柔软了下来,听来有几分无奈,“一直以来,你怎样看着你哥,看着我,我们便是怎样看着你的。你不知我和担心你哥一样担心你么?你以为我就忍见你难过?”
渺渺终于抬起了头,看到乔羽温柔的眸中映出了自己。乔羽摸摸她的头,手停留在了她的鬓边,温声道:“这朵星花,你一直戴着啊。”
“因为是嫂嫂送的,我很珍惜。”
乔羽闭上眼道:“那年你……才十三岁罢?这簪子没带几日,便被你去河边玩时弄丢了,足足找了两日未果。我和你哥都说算了,再送支新的给你,你没说话,也没再闹。后来簪子找着了,我们才知道那之后你夜夜趁人睡后偷去河里涝,硬是给寻了回来。那时候我就懂啦,你表面柔顺不争,骨子里坚韧顽固。小妮子,我不忍拦你,也拦不住你,能做的只有警醒你。你要记得敌人永远是敌人,万万不可抱有一时幻想,放松警惕,更不要相信尺凫的任何话。”
渺渺点头,哑声道:“在这世上,我只信我哥和你。”
乔羽道:“无论遇到甚么,你还有家人和归宿,没必要逞强。”
“嗯。”渺渺别过脸去,她开始害怕再听下去,自己就要动摇。
“你打算几时上山?我好召集人手在山下接应。等你事成,咱们同去山北十里的谷丰村同你哥哥汇合。”
渺渺说了计划好的时日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乔羽道:“嫂嫂带上这个。人在穷途,怕会无所不用其极,这是庆云庄毒粉的解药,我刚配好,你务必备在身上,以防万一。”
乔羽收了解药起身,最后问道:“你想好了,当真不想再见你哥一面?”
渺渺点头道:“等到万事低定再见才好。”又道:“还望嫂嫂能保守秘密。”
乔羽长叹一声,率先走出门去。
送走乔羽后,渺渺独自立在河边,耳听着河堤上枯草离离,水波渺渺,野鸟孤鸣。她想着乔羽的那番话,从鬓边抽出宝石星花,借着月光细细端详:
那星花最中心处嵌着一颗红剌,鲜艳璀璨,似火飘光,旁边的一颗石榴石与之相比既小且黯,甚不起眼。她却更爱它浅淡,油脂似的光泽。紧挨着的还有一颗泛着湖水般光亮的岫玉,凝重而温润,幽幽地与那红剌交相辉映。
她将星花在脸颊上蹭了蹭,忽觉落寞难当,苦涩的潮水从身体内往上涌。她欲强压,惹得喉咙“呵呵”作声,那响声就像水鸟在沙洲扇动翅膀似地,低徊出现,又慢慢复归平静。然后她转了身,向那片由灯火割裂出的世界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