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轻飘无力,十分不惯,遂放在一旁不理,先去看那包裹。
揭开三层油布,内里有本薄册,正中四字“玄同棍法”清新飘逸,与壁刻上如出一辙,即知是玄应真人亲笔。她惊喜交集,翻开见首页写道:
“昔余隐居华山五载,岩居涧饮,草衣木食,日卧松下,俯视六合,后归领正宗,谕徒众以慈俭无为,越十七年矣。今立神木之下,回首缅想华山,感怀五祖仙踪往事,思如风发泉涌,即兴肆意挥洒,遂得棍法十八式。吾教以澹泊虚无为宗,一死生,外形骸,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故取名曰,玄同棍法。”
欲再往下读时,忽感鞋袜莫名冷黏,低头检视,竟见脚面已浸在水中。她惊退四顾,不知从何处涌来之水,居然已积起了两寸有余,水流波动甚急,在她脚下起伏翻卷,拍在石笋上激出层层乳花,照得满室光彩潋滟,璀璨流霞。
道平无心赏景。她幼年常听外婆讲述海上之事,最知至柔至刚莫过于水,蕴含无坚不摧之力,返观眼下情景只有异常警惧,便觉四周无处不是躁动不安,若生惊变,恐只在须臾之间。但听石瘿瘤中鼓动之声较半刻前又显着不少,知那股力量正步步逼近,带着十足不详之感。
想到何忧尚独留在深渊对面,道平方寸大乱,匆匆对着那星盘磕了三个响头,拜受了玄应真人的遗物,不及再管其它,当即取油布将书包好收起,提棍往来路冲去。
一入甬道,即有排山倒海的声浪震荡起耳膜。那声响无孔不入,便似直接灌入脑中一般。先前遥远的鼓声此刻已化作阵前的雷霆,暧昧的潮涌转瞬间翻作八月巨潮,若有千军万马狂奔驰骤,若有洪波怒涛汹涌撞击,岩壁剧烈震颤,仿佛随时有轰然崩塌之虞!越接近白骨林地势越低,道内积水越寸寸涨高,渐渐没过道平的脚腕。
赶回白骨林边的崖台时,她虽已有相当准备,但仍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得瞠目结舌,心跳几乎停止:只见那中央深渊已成汪洋一片,声势无比浩荡,钟乳映着波影,犹有白浪掀天!她视野受阻,情急向对岸嘶喊道:“封居士!”不见回应,又喊:“封何忧,何忧,何忧——”可这天翻地覆之际,哪能指望何忧给出甚么回应?
道平喊过几声也知无益,便不做多想,一束衣袍扎入水中。水中冰凉刺骨,犹甚于甬道之中,水面上漂浮着白骨碎片,除此之外居然还有大量碎陶和瓜果之类,瓜果竟十分新鲜,看似刚从枝头摘下一般。
道平暂时无暇顾此,只因那水流在狭窄的石笋白骨之间迂回奔腾,造就无数险境旋涡,平添了百千险阻,水面下更是乱石嶙峋,躲避稍有不甚即要被撞得骨折筋断,被湍流卷入洞底。才游半程,她的胳臂和大腿已多处被割破,但一心牵挂何忧,所以浑然不觉。
绕过一面屏风似的石钟乳后,她终于望见了崖台之上的境况,眼见何忧正怀抱四耳倚壁而立,形容虽极委顿,好在不似受伤,心中才稍落定。何忧这时也看到了她,淌水过来迎她上岸。虽只隔了个把时辰,道平却觉数日未见一样,激动之情直冲胸臆,心中翻腾,一时忘了该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