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平不应声,只把盘花棍握紧,一动不动地提防着他再次施袭。那恶人干笑着又道:“你恰才说谁要夺甚么画轴,我只想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说出来,我便不杀你们。”
借着雪地的莹光,道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恶人的眼睛瞧了片刻,骗他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阿姐与这事无关,你放她走,我才肯说。否则我两个与你拼命不过,死在一起便是,你也休想听到一个字。”说着拽了拽何忧的衣角。
那恶人笑出声道:“小娃娃莫耍花招,我眼睛是看不见,心却不瞎。”他自暴其短,足证有恃无恐,“你身后明明是个男子,且还是个废人,我放他离开倒也不妨,只是这样一来,方才提出的价码也得换一换。”
“换甚么?”
“我既放你一人活了命,留下的就必得死。说了我想知道的,便给你个好死,抵死不说的话,就没那么便宜了。”
道平凛然道:“今日不幸撞在你手里,我就没想再活。”言讫转身将何忧扶起,心中千般凄凉万般不舍,哽咽着道:“本想多陪你走一段,如今……你须自保重为是!至于我的‘家人’,就托付你照应了。”说着将那段藏着《琳琅清斋记》的紫竹轻轻放入何忧手掌,连着他的双手一并握住,对他点了下头,代替千言万语。
何忧接过经书,喉咙微一滚动,眼睫垂下遮住了他的眼底,消铄的脸上捕捉不到多少情绪的起伏。道平缓缓将手放开,忽而眼前一花,何忧已毫无征兆地挥起手臂,紫竹段腾空飞出,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沉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这一下把道平看得呆了。她就是怕何忧不愿抛下自己逃生,才故意以《琳琅清斋记》相托,盼他顾念保全经书,兴许会同意离开。哪料到他想都不想,直接把经书抛进了水里!
何忧回过头来,幽深的眸子同夜中的江水一色。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我可以留下了么?”
道平懵懂地点点头,六花漫天,仿佛在她眼前凝住了一瞬。忽然她想起了甚么,抬头朝天空仰望,却看到乌云密布,雪雾迷茫,心中暗自叹息:在那洞窟里说好的共赏星空,恐怕再没有机会了。
只听那恶人道:“怎么着?现下改主意还来得及。”
道平转身道:“想要我求饶,这辈子是不能够了!你是何人?我不是你的对手,今日要死就死个明白,来日化为阴魂,也知同谁索命!”
那恶人道:“你也没说自己是谁,凭甚要我名姓?”
道平朗声道:“你听好了,我名叫道平,穹窿山栖真观人士。我只问你,是不是玄凝阁的人?”
“栖真观?”那恶人哂笑道,“怪不得这般机警,原来是那贼窝里逃出来的一只小老鼠。可惜你命数不济,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聂无踪与你是甚么关系?凭你,也想替他报仇?”
“你承认就好。”道平冷冷道,“今日与你力战至死,我也算不辱没了师门,看招!”话出口同时,身影倏然一晃,缎带上在金丝在身后托出一条亮线,眨眼间已逼至那恶人身前。她将双手高举过额,顺来势将盘花棍向前一送,棍梢直取那恶人面门,使的正是玄同棍法中的杀招“遥礼云门”。
这半月来她潜心钻研玄同棍法,初觉其与十二长杆迥然不同:十二长杆灵动迅捷,轻盈飘忽,这玄同棍法却是质朴守正,刚猛沉断;前者变化多端,使将出来令人眼花缭乱;后者则守正少变,一招一式皆简约无华。虽说两者皆以杆棒为武器,观其风格却大相径庭。
道平自忖内力修为不弱,但与玄凝阁高手相比仍差一大截,轻功步法倒可同当时高手比肩。她深知若对强敌,必得扬长避短,发挥身法优势,避免与敌人在气力上较量方有胜算,所以初见玄同棍法,发觉它是个阳刚路子时,心里着实是有些失望的。
可随着修习的深入,招式用得日趋熟练后,她渐感到自己先前的判断有大偏差。这玄同棍法实与她本门的十二长杆一脉相连,末离而本同。她猜因是本派与真大道的渊缘深远,玄应真人所创的棍法故能与她所学相通,两派的武学同气连枝,从周天参同步法与全真太极功完美相契便能明白。再回想师父传授十二长杆之初,便言明此为入门功夫,遇强即破,无奈聂无踪正式授她武功未久便殒命,本派的武学除了内功和步法,她其实还未曾见识,真正厉害的拳脚兵刃招式也尚未修习。如今借这一卷偶得的秘籍,她忽然茅塞顿开,领略到了本派武学的终极气质,并非是十二长杆那般精巧华丽,而是像玄同棍法这样内敛朴拙的。
眼下道平击出这招,乍看上去仅是一记粗疏无奇的直击,却极为端稳持重,便是当世一流高手也难在这一招中寻出破绽。这当要归功于用紫竹练功的奇效。紫竹长足七尺,重数十斤,既柔且韧,稍一挥舞即狂颤乱抖,比天下任何武器都更难掌控。她在驱使紫竹的过程中领悟到顺势而为,因势导利的原理,学会了在对抗与合作寻求平衡。久而久之,这些细微且复杂的震颤在身体上留下了印记,身棍韵律渐合而为一。此时再将紫竹换做了盘花棍,肌肉的记忆仍被继承,即便是至简的动作,运气发力亦以包容变动为前提,恰恰契合了玄同棍法总诀前四句:“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那恶人双目虽盲,耳力犹极敏锐,道平这一下兔起鹘落,出手进招一气呵成,他与亲眼所见无差,当下低吼一声,左手举鞭柄格挡,同时右手伸出三指,往道平颈部要穴勾去。
此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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