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72章 破局(上)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道平回到轩馆时,屋中已是一团昏黑,范播流吩咐人安排的茶饭备好在桌上,四耳自己寻了回来,正徘徊在菜碟之间嗅来嗅去。何忧仍端坐在棋枰前,手边只放着小半碗菜粥,且早已凉了。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道平看了直皱眉头,走过去点燃了油灯。何忧抬起头,动作沉缓,发飘的眼神落不到实处。道平见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何忧游离的神情滞了一瞬,随即抬手解下了自己的氅衣,给道平披在了身上。道平一呆,旋即反应过来:自己浸在水中半日,不仅衣衫湿透,必还带着侵人的寒气,何忧感受到寒气,又见适才那一哆嗦,是以担心自己。只是他心神恍惚,未能发觉自己此刻内力鼓荡充盈,面色红润,并无半分冻馁之相。

    “我一点都不冷,你快拿回去,别沾了潮气。”道平忙把氅衣推了回去,顺势将何忧两手握住,运转起全真太极功。随着手掌的温热渐渐传递,何忧目光终于落到了实处。

    “棋局怎么样了?”道平试着问。

    何忧缓缓摇了摇头,“无甚进展。”

    “嗯,这才一日,国手都没辙的棋局,哪会那么快解开。”道平安慰道。

    何忧不答,反问道:“你这半日不在,待在哪里?”

    道平嘻嘻一笑,拉着他道:“我遇到了可好玩的事,你须好生吃些饭菜,我细细讲给你听。”

    饭桌上,道平说起日间与獭群戏耍之事,手舞足蹈,有意把气氛营造得轻快。棋局揪心,她帮不上忙,便不去徒增忧虑。吃过饭后,她不准何忧继续耗在棋局上,强迫他去卧房休息,可等到自己回屋上床时,却是一点睡意都无。

    她只要一闭上眼,便觉又回到了那池中,无论是水波的流势,獭群的进退,还是操控盘花棍时的手感,内力的周转,全都重现出来,有如身临其境般真实。她过往习武,虽则勤勉用心,可也从未有像这般寤寐难忘。她感到那玄奥精深的至理之门似乎被无意间撬开了细缝,令她终于有机会探进头去一窥究竟,因而跃跃欲试,心痒难耐。压抑不住的兴奋促使她穿衣提棍,悄悄溜出轩馆,回到了池边。

    月色柔滑如饴,寂静的私院中隐隐飘荡着丝竹喧闹之声,想来此时在霜海楼的前阁,宾客们的欢悦正当热烈。她侧耳倾听,不禁回想起大火星祭前夜在苏州渡僧桥畔酒楼中的光景,那次江离给她看的指环,镶嵌其上的水精中有缕缕墨烟聚散轻舞,变换万千,那时她其实已有所悟,只未及与武学联系在一处。此刻思绪驰骋,浮想联翩,那舞动的墨烟一会儿幻化作洞窟中托起自己冉冉上升的蝠群,一会儿又变作雪夜濒死时飞过眼前的流云,最后定形为白日暖阁中自行凝结成画的墨痕。“啊呀,”她长吁出一口气,“原来万物早有启示。”

    她以手轻抚着盘花棍,体知着它的脉搏。日间于乱流中感受到的指尖的震颤,气息的律动和身体的节奏此刻皆放大了百倍,涌动在她每一寸肌骨,每一缕经络中。她忽如有神助般演练起棍法,棍身不经意间掠过水面,扬起霏霏细雾。碎玉珍珠落上她身,在极度敏锐的感官之下,她却如临惊涛骇浪,暴雨倾盆。她越练越觉适意,身与棍合二为一,片刻功夫一十八式演毕,她已汗水津津,心中酣畅淋漓。

    她找了块岩石坐下休息,两眼不由自主地看向坡上的轩馆,不知何时,窗前多出了盏灯,顷刻间,那莹莹光亮令她仿佛回到了栖真观。她曾无数次在晚归时从山门仰望茶庄,那蔽庐昏灯,是她甘之如饴的归宿。故人已去,此景不再。

    是何忧醒了么?他怎地不听劝阻,又去琢磨那棋局了?她揉揉眼睛,仔细在那灯下找寻,却不见何忧的身影。这一看,又牵起另一段珍而重之的记忆。她怀念傍晚的客房,苦涩的香气,她点起灯,何忧就坐在那里,光洒到他的身上,映亮他好看的眉眼,温柔的笑意,她念念不忘那刻在心中涌起的暖意。奇怪,她忽想,他下棋不是向来不需光亮么?既不是为下棋,此刻点起这一盏灯,所为何事?

    是为了我啊。她脑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岩石上遍是青苔地衣,湿润温软,她仰面躺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灯辉,脸上才漾起的笑容,转瞬又被忧愁冲淡了。

    次日午前,她被由远及近的“嘤嘤”声吵醒,才发觉自己在池畔睡了一夜。驯獭翁朝她走来,递过一个小篓,她打开盖子一看,里面乘着各色小鱼。

    “哦呀,这是?”道平才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拿给你那小狸猫的。”驯獭翁含笑道,“比起蟹和蛤蜊,猫儿更爱吃这个。”

    道平笑道:“小心那馋猫赖上你!”又道:“伯伯,你也养猫么?”

    驯獭翁道:“从前有过一只,后来便没再养啦。”

    两人又继续说了会儿话,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昨日初见短暂,道平未及将驯獭翁好好端详,趁这当儿方才把他看清。他肌肤粗槁,却不如何松弛,口唇干裂,牙齿却是齐整光洁的,满眼尽是沧桑,可不见年迈之人那样浑浊。她确信眼前之人的年纪远比看上去要轻,大概就是因为这点,她才会在乍见之下将他错认成了自己的师父。师父早衰,是为伤病折磨所致,而驯獭翁筋骨看来尚健,何故也有这般老相?尤是那满头枯发,从中竟挑不出一丝黑来。一想到师父,道平没忍住问了出来:

    “伯伯,看你也不老,头发怎就全都白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