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囡囡细声细气地说道。
“眼大肚子小,顶天两块果子的饭量。”
陈景年见妹妹不跟着吃,就只留下点水底。
将早上给姐姐煮面条剩的面汤倒进锅里,又往里面拨了两勺凝成坨的大碴子饭。
饭冒了泡,陈景年勾出了蜂窝煤儿,把热透的饭盛出来,往锅里加了一舀子凉水,又往灶坑里泼了点水,浇灭了还有余烬的蜂窝煤。
三两口扒拉完泡饭,锅里的水也温了,用温水把碗筷刷了干净再冲一遍,就听见对面传来了砸墙的声音。
“囡囡,别写了,下午哥带你去挖野菜。”
陈景年把身上七成新的绿军装脱下来,换上一身补丁摞着补丁、严重褪色的蓝色工作服。
军装是赵建军爸爸的,工作服是母亲找人换的大号的。
男式的工作服不好换,换的是大号女式的。
女式的衣服是大开领的,只有左面一个上衣兜,裤子还是旁开口的。
囡囡放下手里的杨树枝,把粘在手上的小米一粒粒地拨到盘子里,又仔细地把米盘抹平,小大人似的说道:“哥,妈和姐都说不让你去野地。”
“你让我给你抓蚂螂和蝴铁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不去啊,我自个儿去,到时候我拿野菜芽儿和面,自个儿烙饼吃。”
“我去拿兜子。”
囡囡立刻收起了板着的小脸儿,眼睛里露出讨好的笑意。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十岁的小丫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大孩子了。
很多人家,这个岁数的女孩已经跟着妈妈学习洗衣服、做饭,打打下手,能担起部分家务了。
但囡囡从小身体弱,经事少,还比较幼稚,也容易糊弄。
骨子已是中年大叔的陈景年用一句话就忽悠了自己的妹妹,不无得意地叫道,“去换条裤子,再把口罩戴上。”
“我又不爬树。”
小姑娘嘟嘟囔囔地舍不得脱下身上的新裤子。
虽然这条裤子只有两条裤腿是新的,还是一长一短的。
陈景年没再说什么,任由妹妹磨洋工,取过两条护腿缠在了小腿上。
伸手从墙上取下帆布兜子挎在肩上,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豌豆黄包进帕子里。
往柜子上的玻璃吊瓶里兑了些热水,塞好胶塞放进兜子里。
“哥,你等会儿我!”
见到好吃的,囡囡才开始着急,麻溜儿地换上土黄色的旧裤子,蹬上小布鞋。
陈景年笑着拿过两条细布带,缠在妹妹的小腿上。
拉着妹妹走出屋子,从仓房拿了把小铲子,把一个柳条编的篓子也拿了出来。
这柳条编的篓子是囡囡的制式装备,她干爸李宪文每年开春的时候都给她编一个。
在放了一夏天之后,柳条失了水份,几处回弯儿的地方已经裂开了。
囡囡的干爸李宪文是陈景年的五叔,而陈景年也有个干爸,是赵建军的爸爸赵长顺。
李宪文和赵长顺都是陈景年父亲陈京生的战友,他们三人入伍时是一个连的,过命的交情。
李宪文因为趟雷丢了一条半腿,右脸被弹片擦过,大半个脸颊都没了。
愈合后留下一个死肉疙瘩,至今没有成家,给战友的孩子当干爸是他最爱干的事。
“哥,崩弓子给我打一下呗!”
囡囡偷摸地往陈景年的腰间摸去,结果被扭着脑瓜转了个身。
“伸手。”
陈景年拍落妹妹的手时,手指上沾了点蛤蜊油。
囡囡不高兴地张开两臂,由着哥哥把篓子带套在肩膀上,细声细气地说道:“那是我干爸的。”
“那是我赢的,现在就是我的。”
陈景年往腰上摸了一把,果然衣摆别在崩弓子的木柄上。
他放下衣服,按了下兜里的一个小皮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磨损的自行车的轴承滚珠。
“胶皮管是我干妈给你的。”
“那叫止血带,再说你干妈也是我干妈。”
“干妈说了,她最稀罕我。”
“傻妞儿,干妈最稀罕姐,没看把姐都稀罕成她儿媳妇了。”
“建、姐夫长得不好看。”
“小孩子家家的,嘴上没把门的,哈哈,别总听你们老师的,总说什么实话。”
“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坐大辫子电车呗。”
“等你考全区第一的。”
……
兄妹两人出了院门,一路上囡囡的小嘴就没停过,为了不被妹妹把他的老底刨漏了,陈景年开始给囡囡讲电车和公共汽车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