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干晾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沾满了灰尘。
陈景年连泡再洗地弄了两三遍,才把萝卜干攥干水分,放到一个瓷碗里,撒了点盐,又倒了点酱油和醋。
此时的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和豇豆干等干菜,作为白菜和土豆的辅菜,是北方人过冬时的常备的菜品。
每到秋天,蔬菜大量上市。妇女带着孩子拿上菜票和钱从菜站成麻袋地买。
运回家后,切成丝或者条晾晒起来,能吃上好长时间。
“手上写,嘴里念。”
陈景年从厨房出来,见囡囡有点溜号,眼睛时不时地看着窗外,伸手敲了敲桌子。
“大姐让默念的。”
“大姐可不会让你每天吃果子。”
长姐如母,姐姐陈慧玲对囡囡比较严厉,而陈景年就变着法地宠着妹妹。
把盒盖盖好,毛巾抖了抖,放进了抽屉。
“今儿天下三分,益州疲敝……”
囡囡在小米铺成的米盘上摇头晃脑地边说边写。
她不怕哥哥,却非常惧怕大姐,所以大姐教给她的这些诗词,早就背写得滚瓜烂熟了。
而哥哥,呵呵,只要眼睛一红,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
“囡囡,咱古文里就别带儿化音了啊,还今儿!”
“那就明儿!咯咯咯......”
“中午烩点饭,晚上熬白菜汤,再贴几个锅贴。”
陈景年由着妹妹笑了一会,才转移了话题。
可是他的话对刚吃完果子的囡囡毫无吸引力,小丫头“嗯”了一声就把他打发了。
锅贴就是玉米面大饼子,不放白面的话,口感很糙,哪有糕点好吃。
深知自己暂时失去利用价值的陈景年坐在囡囡的对面,扫了一眼这间屋子。
灰暗的墙上,挂着几个镜子框,框边别着不少的老照片。
除了这些照片,有一面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
这些都是陈慧玲、原主陈景年和囡囡得的,金红相间的奖状可以说是最好的装饰,将这间老房子映衬得格外堂皇。
这间屋子原来是大姐和囡囡住的,因为家里人接连生病,尤其是导致原主病逝,陈景年借体重生的那场大病后。
母亲在发送完父亲,一发狠,把父亲用过的衣物和物事统统都烧了。
不仅连墙皮、地面都戗了,还喷了消毒水,薅了蒿草点了个衣服箱子,烟熏火燎地弄了好几天。
等母亲去世后,陈景年做主把他和父母住的那个屋,当了仓房,
“哥,我想妈了。”
囡囡忽然抬起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妈?”
陈景年想起自己在重生后,曾经多次确认,都没找到前世那座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眼泪也流了下来,苦笑着说道:“哥也想啊。”
忽然间的情绪波动让他没忍住,眼泪瞬时涌出眼角。
囡囡咧开的小嘴立马就合上了,像是惹了天大的祸事一样,手脚无措地看着哥哥。
“斧子、斧子在家吗?”
“在!”
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屋子里伤感的气氛,陈景年掸了掸眼角,应了一声。
“三大爷,您有事儿?”
陈景年推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上衣兜别着一管钢笔的中年男人。
正是院子里的三大爷阎埠贵。
“大爷想借你家斧头使使,我家的斧头被解成带走了。”
阎埠贵祖籍山西,说话有点口音,说急了的时候会带点逆序词。
他在小学数学,一副瓶底子厚的眼镜,右面的眼镜腿儿折了,糊弄着缠了白线。
“成,我这就给您去拿去。”
陈景年没打喯儿,转头从仓房把斧子取了出来,交给了阎埠贵。
“用完就还你啊。”
阎埠贵脸上现出讨好的笑意,眼圈附近挤出一圈的褶子,看起来更老了几岁。
“成。”
陈景年点点头,应付走了这位三大爷。开始打算一会吃完饭得干点什么。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知道三大爷开口借一回斧子,那肯定得物尽其用。
不把他家的劈柴劈完,不把桌椅板凳统统收拾一遍,是不可能还的。
与其在家听他叮叮咣咣地砸上一下午,还不如找点事做,平复一下起伏的心情。
“囡囡,我烩饭了啊。”
陈景年进屋挑开煤球,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一大半。
“哥,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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