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韶华逝——浮生未歇】
第〇七章:东风齐看力
(中)
(一)
天倾—竹楼
樱花烂漫带来点绛唇的温柔,万千绯红中。
他眸光清明澄澈。
恍惚中看见那个玄衣少年在樱花树下飞身、折枝、衔环、拔剑指天。
向天说着最伟大的誓言——此情上入青冥之浩天,下达渌水之波澜!
一股暖流从胸口漾开,淡而缓、浅且柔……
樱花树下是无数人的凝望,吃惊,诧异。
他将那枝樱花递到自己是手里,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有花堪折直须折,本王愿为蓝颜折花。”
自己不语,缓缓接过那支樱花。
玄衣男子那双灼灼的眸子蕴含了无数的深情暖意,伸手轻轻将那枚花环戴在自己头上。
话里饱含了无限柔情,他说:“花环送你。”
自己伸手轻触那个花环,带着些许犹豫。
清晰的听见玄衣男子的呼吸声一紧——
是双手紧握衣袖的忐忑,是得不到答案的心慌。
双手终是无力放下,就那样认可了。
心里暗下自言自语:傻瓜……早就认定你了……
樱红纵乱中是他霸气的誓言:
“樱红为媒,衔环为聘,此情——上入青冥之浩天,下达渌水之波澜!”
每一句话都是深入人心,直达灵魂深处。
双手捧花环,微微一笑。
誓言铭刻最幸福的弧度。
玄衣男子长袖轻翻,宛如翱翔天下的大鹏。
忽然回头,笑容和煦暖如春风:“玉树,可愿接受花环?”
樱花在风中如梦碎去,花环在手中化成飞灰。
如梦三千散飞花,樱红点点犹翩然。
落英随风终成空,流水不言温情意。
江玉树猛的卧榻而起!
梦总是在最幸福的时候,戛然而止……
朦朦胧胧的幻影。
让人留恋的梦境。
终不敌现实的残碎斑驳与血腥。
竭力勾出一丝微笑,江玉树合眸自嘲:“怎么会想起那一幕?又是如何看到的?”
明明看不到啊。
这个梦光怪陆离。
最近梦魇渐多,越来越多的事情看不通透。
这天下有多少人知道他,有所少人敬他,也就有多少人想杀他,恨他。
这场梦,是福?还是祸?
室内烛火的爆裂声犹在耳畔,丝丝清风卷裹着冬日的凛冽吹进屋内。
冬天应该来了吧……
不知他可还安好……
“公子,你醒了。”谢易牙的声音远处传来,拉回了白衣公子怔然恍惚的思绪。
胸口的伤痛已经淡去,脑中还残留着梦里的碎片。
他……赵毅风……
白衣公子急声询问:“易牙,我睡了多久?”
孩子端着药碗过来,甜甜答:“三天了,今天过了,公子身上的伤就无大碍了。”
都三天了……,他还在天牢。
江玉树心中一惊。
急忙掀被,摸索起身。
谢易牙边递衣衫边报告:“公子,宫里传消息,皇后娘娘让您进宫一趟。”
闻言,江玉树手上动作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他温和中透露出一丝逼迫人的威严和不容反抗的力道。
谢易牙被吓得有些发怵,低声诺诺:“二天前,皇后娘娘命人私下来说的。让公子入宫献曲。”
听到孩子话中的颤抖,江玉树敛了敛神色,语气温和:“知道了。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
谢易牙眼有委屈:“我只是想让公子多睡会。易牙怕……怕……”
“呜~~~~~”害怕担忧的泪水在孩子脸上肆意流下。
知道自己语气清冷,江玉树清俊的容颜上镀上些许愧疚,摸索着拉过谢易牙:“好了,易牙莫哭。我答应你会好好的回来。”
“真的?”谢易牙红着眼睛,声音哽咽:“公子上次参加宫宴,受伤归来。这次去宫里,会不会也——”
“不会的,我答应易牙。易牙乖。”江玉树浅笑温声安抚。“我这次带你离云叔叔进宫,这样就没事了。易牙莫怕。”
“公子说话算话。”谢易牙收起眼泪。“公子不许骗人。”
白衣少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淡淡点头。“嗯。”
(二)
皇宫—御花园
“清玉公子……”
江玉树刚穿过御花园,太子赵清风邪邪一笑横在江玉树面前,“清玉公子这些日子在山中休养现在得以康复,真是可喜可贺啊。本宫听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这清玉公子面色就知道了。”
好人不挡道,坏人爱横路。
斩离云警惕的瞪着赵清风,生怕他借机挑事。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江玉树躬身执萧一礼,温润如玉:“太子殿下安好。有劳太子殿下挂心。清玉一切安好。”
又是这种熟悉的温和清雅,淡然若水!!赵清风心里窝火,当初只觉得江玉树牙尖嘴利,温和孱弱,是个倔强的人。
可是后来他回来了,不但没有被屈辱所淹没,反而越来越坚毅,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江玉树淡然自若的姿态,像看透了他,掌控全局。
如果说以前江玉树还能喜形于色,可现在的他看似眼盲,可那种淡定自若下潜藏的清寒凛冽让人感到害怕。
当然这种隐含的气场也让赵清风愤恨,那种泠然的姿态,在提醒他的无用,他一个瞎子都能傲世天下,掌控战场,扬名六国。
而他只能勤勉治国,才能得到人心支持。
更有甚者,他能让赵毅风锋芒大绽,助他傲世六国,成为他君临高位的阻碍,光是这一点就让他对江玉树没有好脸色。
一看到江玉树,赵清风就想起自己被赵毅风逼迫的惶惶不可安的日子,要不是这个男人,赵毅风何来雄心傲世天下?又何来不安分的定王!
这一刻他非常想江玉树把那种温和清雅,泠然坚毅的嘴脸撕碎、扯下、踩踏!看看他究竟会不会多一丝反应?!
他邪魅一笑,眼里尽是算计味道,声调轻缓,语气暧昧:“当年都说了清玉公子堪比女子艳丽,有祸国的潜质,现在看看真倒不假。你们抚国公府因为你家破人亡,大哥因为你和父皇反目。
本宫突然发现清玉公子这眉眼,这樱红,这容颜,这身段果然是玲珑清雅呀~~也难怪大哥五年都念念不忘,不知清玉公子是如何在大哥身下承/欢献/媚,又是如何媚/声求/爱?
销/魂的感觉还不错吧~~你让大哥惦记了五年,看来是个尤/物。也难怪大哥在宴会上公然示爱,非你不娶了……”
斩离云听的目露凶光,咬牙格格响,手上拳头已经握好。
这是侮辱,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要不是在皇宫,他是太子,哪有他这么快活得意!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江玉树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虽然他眼盲不明。
可这不代表他心里看不到。
他的眼睛
一向很澄澈,清亮。
给人一种温和恬淡的感觉。
可当这双眼睛里染了杀气,那就是一把凛冽的刀锋。
清寒、肃杀、锐利。
杀人于无形,招招毙命!
唯一庆幸的是他是瞎子,在那一瞬间轻阖了眼眸。
错开了赵清风。
赵清风更没有看到江玉树水袖下的玉箫煞气已然积聚,隐隐有不可控制的势头。
当赵清风目光在江玉树身上来回扫时,心中竟有一丝害怕。
清冷如雪山冰晶,孤傲似迎风幽兰。
他感觉到了冷,也感到了寒,更感到了杀气。
这个男人不是五年前的他了,这是赵清风近距离接触后的感觉。
他是一把被岁月打磨出来的玉,看似润泽剔透,实则丝丝清寒入骨。
可,他怎么会被一个瞎子唬住!
“太子殿下说完了吗?”
“没有!”赵清风利落一句。
恶毒不堪的语言再次钻进江玉树的耳朵:“清玉公子能迅速扬名,是被多少人尝过呢?这么适合清倌的身段,本宫都险些把持不住。”
说完,伸手一把捏住江玉树的下颌,迫使他转头与他对视。
江玉树袖下的玉箫在动。
煞气,杀气,戾气。
交融并发。
修长的手指嵌进血肉,生疼犹不自知。
他在忍,因为赵毅风还在天牢里。
如果自己这方出了问题,那么赵毅风一定会被眼前人逼的无路可走。
江玉树咬牙隐忍,倔强的扭头。
察觉到江玉树的反抗,赵清风手下使力,另一只手略带粗暴的抚上江玉树的脸。
“啧啧,这感觉真不错。”他凑近江玉树耳边,沉声威胁:“本宫劝你最好别动,本宫贵为一国太子,迟早会君临天倾。到那时清玉公子将什么都不是,本宫不介意你是否被大哥尝过,只要你能伺候好本宫,本宫一样给你荣华富贵,让你名动六国。”
“殿下就如此确定会君临高位?天帝还健在,各地藩王联合势头越来越烈,殿下就如此笃定太子之位可以安然稳坐?自古高位能者居之,太子若是德行有失,只怕这天倾的真主是不是太子殿下还未可知。殿下还请放手!”
江玉树睁开双眼,那双无华的眸子空空的盯着赵清风,像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赵清风所有的胆量和气魄都全部吸入,只留下一俱空皮囊。
赵清风被他盯的心下发怵。
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说这些话就可以要挟本宫?”
江玉树竭力挣脱握住下颌的手,冷声道:“太子殿下贵为一国储君,还请自重。清玉贵为臣子庶民,不欲与殿下为难。还请殿下放行!”
赵清风收回手,磋磨了一下手指,徒有眷念。“清玉公子身上的冷香真是招人喜欢。本宫情难自禁。”
回应他的是无声。
江玉树静静站在万花萧瑟的御花园中,白衣翩然,淡然如水。
对赵清风的话和放浪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也可以说赵清风的话完全没有波及到他。
眼眸流转间,所有人事幻化,宦海浮沉,在他无华的眸子中都不曾存在,更不曾入心,红尘烦恼都是过眼云烟。
赵清风还是不欲放江玉树离开,当即还准备开口——
江玉树似有预感,不卑不亢:“清玉得皇后娘娘传召,先行一步,太子自便。”
收敛戾气,一股温和恬淡的气息扑来。
这种感觉只在赵清风心头打转。
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许的单薄萧瑟,更多的是傲然挺拔,月白水袖在风中翩翩翻飞。在萧瑟的御花园中是那么让人难忘,像一抹耀眼的纯白在悲凉色彩中迎风遗世独立。
这一刻,赵清风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赵毅风那么久都忘不了江玉树了。
(三)
皇宫—皇后宫
当江玉树进到皇后宫时,早已静候多时的顾艳梅立马过来拉住他的手,声音哽咽。
“玉树……不能……风儿不能……本宫求你……求你……本宫就风儿这么一个孩子……”
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位和蔼慈爱的母亲,那个泪眼婆娑的女子,那个居于深宫俯瞰众多后宫女子的天倾皇后,此刻拉着一个二十多岁少年的手,在他面前情绪失控,泪流满面。
皇后没有动用后位权势,更没有用母仪威严来迫使他。
只是声泪俱下的求着他,声声喑哑。
江玉树任由这个慈爱的母亲拉住自己的衣袖,木木的发不出一个字。
神思一瞬间放空,他只感觉到耳边是她的哭声,在偌大的皇后宫里回荡,飘忽不定,悠悠入耳。
忽然意识到,赵毅风不是他。
江玉树早已家破人亡,四海为家,了无牵挂。
可赵毅风不是。
他的父皇是当今天子,他的母亲是皇后。
而他……是皇子。
这就注定了,这段感情与婚姻,不会被他父母认可。
也不会被天倾子民接受,更不会被六国祝福。
心下忽然想笑:当年为什么不早些知道情爱是何?那样或许也不会有这么多坎坷。
江玉树啊江玉树,你这一生是不是输在了你的倔强上?
宫里檀香袅袅,鼻翼游走间,平和人心,可为什么心脏处好像越来越冷。
这是他的家,却没有他胸膛出散发的温暖。
“娘娘担忧了。”江玉树掀衣叩拜一礼,面色苍白剔透。
顾艳梅拿帕子擦了擦眼泪,颤声:“孩子……”伸手扶起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孩子。
江玉树起身,朝她微微一笑,清透的声音像雾一般,虚无缥缈,朦朦胧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中陈述:“定王殿下于在下只是知音好友……宫宴上的事是清玉僭越了。娘娘也知殿下性子冷傲,不善交际,当年清玉嫁娶一事,殿下颜面有失,所以为了逃避陛下赐婚,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还请娘娘明察。”
心中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抹樱红,只怕此生都不会有人带着看了。
樱花下的誓言,终究要随风散去。
缘起缘灭,浅喜深爱。
五年,最后的结果是——成全。
一直以为可以不动情,可却动了心。
这条路走的好苦、好苦……
他神情温和清恬,一如一汪平静的湖,没有丝毫波澜。
“那次,是清玉……僭越了——”
倔强傲然若江玉树,鲜少流泪,如果可以他真想肆意大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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