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要杀要剐臣无二话,还请太子殿下念在皇家亲情,放过毅风,臣死也瞑目……”
赵毅风咬牙惊恐的看着他:“二舅……”
顾征见此,也迅速冲过来,朝着赵清风求情:“太子殿下开恩,是臣僭越罔上,联合顾家勾结南燕、玄真。贪墨白银、拥兵自重。一切与定王无关,还请殿下明察!”
赵毅风怔怔的会看着他:“大舅……”
顾征忽然起身,循着赵毅风耳边说了什么。
赵毅风心下一紧,却只感觉手上的青冥旋转一周,脱手回旋,不受控制!
回眼下看。
青冥上忽的一重,一道刺破人肉的声音响起。
剑,贯穿顾征的身体,一剑刺穿!
青冥的青光被血掩埋,泛着黑。
“夫君——”大舅娘的声音惊呼颤抖在空中飘散!
一时之间,静谧无声!
寒风卷起雪花在耳边翻腾,天地萧瑟凄凉。
赵毅风只觉得手上满手粘滑。寻下看去,青冥剑完全刺穿顾征的身体,猩红的血连爱嗜血的青冥都吃不完……
君子藏剑……
他用的招式赫然是君子藏剑!
是大舅教的君子藏剑!
为什么会是这样?
顾家绝学武艺——君子藏剑,他是继承人,可如今他用这招剑法杀、了、亲、人!
顾征和蔼的面容就在赵毅风身边,似乎对他满意的赞叹:君子藏剑没有找错继承人。
耳边是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陛下,太子圣明。毅风已经大义灭亲……他与南燕、玄真并无勾结,一切都是顾家的事,太子这次可以放过毅风了吧……”
众人都没有料到,顾征会用这一招来保全赵毅风——连赵毅风自己都始料未及。
那个雄霸西境的男人,最后死的竟是如此卑微。
赵毅风一点点抽回手里的青冥,木木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像做一件机械般的动作,没有一点生气。
“轰!”的一声,血飞三尺,溅到赵毅风脸上,热热的,腥味十足,迅速融进玄黑的衣。
他木木的摸上脸颊,手上猩红一片,血依旧温热,惊恐的睁眼四处回扫——
“二舅!”赵毅风嘶哑着声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嚎,濒临绝望。
刑场石阶一棵大柱子一侧,一大滩触目惊心的红,刺痛了他双眼。
顾文成双眼迷离的看着被人围困的赵毅风,慈爱的笑了笑。
气息悠悠在空中飘浮。
“殿下,臣以死……证明毅风清白,顾家与毅风并无勾结,求殿下放了毅风……”
众人猝不及防,丝毫没有料到顾文成会用这招来护全赵毅风——自戕以死明志。
“夫君——”二舅娘的惊呼声在空中炸开!
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握住,赵毅风竭力吞咽喉间涌上的酸涩干疼,伸手轻扶住顾征的身体。
“大舅……”
“大舅你醒醒,毅风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毅风答应母后会好好照顾您和二舅,你快醒醒,母还在后宫等您进去问安……”
“大舅,毅风一定好好学习君子藏剑,争取将君子藏剑发扬光大,壮大顾家门楣。”
“大舅您醒醒,母后还在等您进宫看她呢。——”
毅风,以后没有人陪你玩,还有舅舅的孩子。
毅风除了不善说话,这每一样都是舅舅的骄傲,舅舅把兵法都教给你。毅风这么有文采,文韬武略,是你娘的自豪。
不就是‘美人煞’的命格吗?没人理你,舅舅家有的是人,他们都愿意和毅风亲近,毅风别怕。
西境大军舅舅给你了,你好好带,舅舅信你!好好练,练出名堂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毅风,此次回皇城,一定要注意皇城人心变幻。多看看你母后,他很想你。
毅风,东境大军不够,舅舅把兵给你,打个漂亮的胜仗回来!
君子藏剑,舅舅研究了这么久,你可要好好学……
毅风……
双眼迷离中,那个疼爱自己,关心自己,将所温暖都能给自己的人的身体在渐渐冰冷,那个慈祥和蔼的身影在渐行渐远……
北风一声怒号,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夫君……”大舅娘挣脱开来,一步一步爬向已经冰冷的尸体身边。
“舅娘。”赵毅风浑身没有一丝力气,青冥剑在他手里晃晃悠悠。
大舅娘朝他慈爱一笑,“毅风,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那温柔的笑暖化了刑场血腥。
赵毅风定定看着慈爱一笑的舅娘,轻轻点头:“舅娘,毅风会的。”
大舅娘满足一笑,忽的双手握住赵毅风的手,向自己腹部一刺!
鲜血撒到白雪上,瞬间只留下血,淹没了雪。
灼热眼眸的红,令人窒息的腥味。
他看见大舅娘像一片雪花一样轻飘飘倒在自己脚边。
“夫君……”她轻轻将头靠在顾征怀里,满足的阖了双目。
此处未平,另一声又起。
刑台上又一声响起,二舅娘‘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她嘴角血流,睁着双眼看向远处撞柱而亡的顾文成。
那双永远展现温柔的剪水秋眸却没有合上,就那样和顾文成遥遥相望。
舅舅……
舅娘……
那是他在乎的亲人啊,也是爱他护全他的人啊!
他们……四条鲜活的生命……死在他手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心像纷扬大雪,坠落到无边的深渊,找不到一点可以停靠的港湾。
赵毅风死死咬住自己的双唇,任由血一滴滴落下,反复眨着眼眸,散去眼角泪水。
他知道,母族一脉在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他。母后还被软禁在后宫,他必须活着去救她。
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救回母后,才能报仇!
身上每一寸都如在冰天雪地中,没有一丝温度,夹杂着入骨的痛。
赵毅风,你撑住!
君子藏剑要靠你发扬光大!
他们都不能白死!也不会白死!
赵毅风拱手一礼:“太子亲眼所见,臣与顾家并无勾结。叛党已经在臣手里陨灭。”
既然赵毅风亲手杀了自己的宗亲,众目睽睽之下,赵清风也不好食言。
君子一言,当然作数!
“皇兄果然是忠于皇室的,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定王殿下。来人,将其余人斩首示众!”
赵毅风惊恐转身,看向刑场上被绑的三百余人。
心下一颤!
他这是要将顾家赶尽杀绝!
赵清风你够狠!
斩草不留根。
握住青冥的手在发抖,剑亟待嗜血!他目恣欲裂!
但是,
头脑中有个声音在提醒:忍!不能求情,不能求情!
赵毅风只觉得双腿在不停打颤,想屈膝去求他,求他放过其余大小众人。
可是青冥在给他一个支撑。
摇摇晃晃的剑身,撑着虚脱的身体。
他眼睁睁看着一道道血散落在白雪上,刑场上厚达三尺的白雪被红热的鲜血染就。
圣洁的雪花最凄艳最快消殆。
看着自己猩红的手,赵毅风无语凝噎。声声幻化成无,眼有悲戚的看向苍天。
漫天飞雪在他眼前红艳艳一片。
一声声哀嚎在耳畔响起——凄惨、痛心。
顾家三百多条性命瞬间消殆,血洗了整个刑场。
赵清风满意的看着最后的结果,邪邪一笑:“来人,将所有尸体抬走,拖到乱葬岗埋了。”
“回宫。”
赵毅风轻阖双目,感到有人在身边来来回回,将三百多具尸体一一抬走,他感到赵清风晃晃荡荡离去后凄冷寒风注入的刑场……
静立,沉默,不动。
胸中一往亟待喷薄的火山!
赵毅风,你要活下去!
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
赵清风,你会你今日做的付出代价!
你、等、着!
[三、此生有你]
赵毅风最想挣脱皇家束缚,求一份解脱,他任性的后果是给了赵清风机会,顾家三百多人因他而死,他亲手杀了自己母后的家人,也毁了宁国公府。
这就是代价,血淋淋的代价。
这就是皇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的手杀过无数的敌人,杀过敌军头领,杀过凶悍的猛将,为天倾稳住盛世山河。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剑会刺向他的宗亲手里——那个疼爱他、护全他的大舅二舅。
从来不曾知道,当年在东齐城欢笑畅畅学君子藏剑,和二舅讨论治兵之道。
在此刻——成为永诀!
风声凄凄,吹不散血腥别离;
雪花渺渺,掩不住内心凄殇。
多想,愿来世——
莫再投身帝王家。
好想,此生不在帝王家……
一记强劲风声刮过,空中传来一声声怒号,雪纵情肆意张狂飘下。
还是来迟了……上苍造化,来迟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刑场,雪花落下又迅速被鲜血融化的血水,细碎的冰凌混着血水在刑场蜿蜒,所过之处白雪消殆,红色耀眼的夺人眼眸。
白雪、红血、玄衣。
一切颜色鲜明的让人心悸!
玄衣男子孤单单跪在刑场中央一动不动,任由雪花肆意落下将他掩埋,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江玉树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无法挽回了。
赵清风铁了心要折断赵毅风的羽翼,提前时间行刑,让江玉树所做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终究还是错过了……
清冷的雪花飘落在江玉树脸上,越发惨白的脸色,好冷。
“公子……”江玉树挥手制止落不秋劝止的话,静静走向刑场中央的男子。
雪将他伟岸的身影吞没,他像一座被冰封的木塑,冷冷的让人不敢靠近,那时还温柔深情的人此刻冷了没有一丝人气。
玄衣冻结在他身上,凄绝惨然。
突然,他吐出一口血水,抖落身上雪花,全身抽搐不堪。
江玉树此时多么渴望自己像从前一样看不到。
看不到该多好。
起码可以不用怕,也不用想象。
可此刻,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自己面前。
本以为,再次重见光明是可以和他一起看尽樱花烂漫。
没想到,却是雪花夹杂着漫天的萧瑟悲凉将生命吞没。
痛苦似寒冰,凉了两个人的爱;
苦楚似长剑,每一剑都直插心。
皇家无亲的现实一点点摧残着赵毅风。
从外在到内里,由心到肺,由头脑到灵魂……从外到内一点点蚕食。
江玉树知道,如果这次过不了心魔这关,赵毅风将会彻底颓废掉。
他一手缔造的傲世天下的男子,将不会存在。
从此世上再无定王!只有一个普通的平凡人。
“赵毅风……”江玉树走到他身边,抑制声音中的颤抖,“你不要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有些迷茫的抬头,抖了抖身上雪花,仰望这静立在他身边的人,试探性的喊了句:“玉树?……”
玉树,是你吗?
“赵毅风,是我,我在你身边呢……”江玉树千里驾马来寻你,我答应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前路如何坎坷,我都会陪你一起傲世天下。
答应我——“克服恐惧,不要怕。嗯?”雪衣公子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你会克服一切重新振作起来的,对不对?”
你答应要给我一个家啊……还没做到,你怎可以失约?
赵毅风抬眼,绝望的失笑,却满眼悲戚朝他悠悠说:“玉树……好孤独啊……我累了,我振作不了……”
他振作不了……
当初在漫天沙漠里,他对他说:“赵毅风,撑下去!”撑下去就可以走出荒漠,也是那次凤飞大战,他让六国恐慌,次次凯旋而回。
而如今,这个霸气外溢的人,对自己悲伤的说:“我累了,振作不了!”
他振作不了,这是多么大的悲痛!
亲手杀掉自己在乎的人,刀刀凌迟在他母后的心上。
有什么比摧毁一个人所在乎的亲情更狠?!
江玉树轻阖双眼,将眼泪憋回双眼。
他慢慢蹲下身,血水带着冰凌将他的白衣染就,僵硬,结冰。
“赵毅风,不要怕,你还有我。”他拥住他,温声安慰:“你还有我……”
你撑不下去,那我陪你一起度过难关。
这条路——我陪你一直走,一直陪着你!
这乱世更迭,宿命轮回,上入青冥,下达渌水——
赵毅风迷茫的伸出手,颤抖着,不敢置信地探索:“玉树……你来了?”
他温声回他:“是,我来了。”
似置身无边黑夜,那一抹白衣是他的光亮和指引,他伸手紧紧抱住他,紧紧的,牢牢的。
只有那熟悉的身躯,熟悉的臂膀,淡淡的冷香——
才能让他维持最后一丝清明,让他压制住利剑划破心脏的苦楚,淡化愤怒带来的癫狂!
雪花皎皎,纷飞而至!
万物一片白,眸光找不到焦距。
红艳艳的血渐渐被掩埋,大地洁白一片。
大雪、肮脏、血腥、绝望。
万籁俱寂里,江玉树抱着赵毅风,用自己仅有的体温去温暖他。
就像一年前的雪夜,两人相拥欢好,温暖彼此一样。
不知道是雪融化的雪水还是泪水,模糊了两人的双眼。
赵毅风哽咽,低声问:“玉树,是你吗?你还在我身边吗?”
江玉树紧贴着他脸颊:“我从没有离开……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当你亲手杀自己的至亲,过不了心魔,深入绝望时,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你面前,给你一方指引?
赵毅风眼有悲戚,声音让人揪心的痛,他说:“玉树,我杀了宗亲,我是个罪人啊……,我是皇家的罪人啊……”
“玉树,那三百多人因为我……死了……”他们何其无辜?
“赵毅风,你莫怕,你还有我。”他伸手触上他俊朗容颜,示意自己就在他身边。
这个雪天,宁国公府一瞬间颓败,赵毅风母族宗亲势力霎时消殆。
这个雪天,激起了赵毅风造/反颠覆皇权的决心,注定了天倾将改朝换代的结局!
这个雪天,江玉树踏马而至,只为给他一个肩膀,两个人纵情相拥,相互取暖。
他抱着他,他拥着他。
“玉树,你不会丢下我的是不是?”
“不会。”
有力的臂膀紧紧抓住他的水袖,蹭取一丝温度。
“玉树,你会一直陪着我是不是?”
“嗯。无论你失去什么,你还有我。”
他眼神真挚纯粹的看着他,握有剑茧的手掌紧紧握住他修长的手指。
“玉树,你会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吗?”
“我会——”
“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赵毅风那双锐利眸子中充满了绝望和对皇家的愤恨。
“玉树,我是罪人……那么多人因我而死……我不可饶恕……”
江玉树轻怕他后背,朝他温和一笑。“不管前路如何,你还有我。”
赵毅风最终还是晕倒在这个雪天。
怒极攻心和亲手杀人,看到三百多人死去的梦魇困扰着他,让他昏迷不醒,也让他高热不退。
江玉树衣不离榻的一直守在床榻边。
第三天晚上,赵毅风睁开了双眼。
无比狠辣,又无比犀利,更无比深沉。
江玉树温和的眸子对视上赵毅风的双眼,竟有些怕,有从头到脚的凉意和深不可测。
那眼神不是戾气重重,让人望着生畏惧,而是沉稳中透着一股天威莫测,难以捉摸,也有着一丝狠辣。
回首对视间。
赵毅风凝定江玉树清亮的双眼,低沉问:“玉树可经历过亲手杀掉自己在乎的人且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却不能救的无可奈何和痛彻心扉?”
江玉树袖下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腹部,半晌沉默,他点头:“经历过。”
“是何感觉?”
江玉树静静的看着他,良久,良久……
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可奈何和历经人事的心酸。
“万箭穿心。”
万箭穿心,血淋淋的痛!
赵毅风朝他温柔一笑,拉起他的手,将他扯到床榻上。“你脸色不好,需要休息会。放心。我会没事的。”
江玉树望着他虚弱的面容,心中被他温柔一笑中的杀气所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赵毅风彻底变了,变的更加端肃冰冷,深不可测。
“玉树……”他说这话时眼中不再是温柔含情:
“如果从一开就注定我是这个天下的霸主,那我宁愿在被人逼迫的无路可走时提前下手。
如果注定皇家没有亲情,人生必须经历这些残酷,我宁可毁天灭地,站在权利的最顶峰,睥睨众生,让万千众生都臣服在我的脚下,唯我独尊!”
皇家亲情,已经让他绝望;皇家道义,不该成为束缚他的枷锁。
因为家国,他失去宗亲;因为忠义,他九死一生!
而今,他被逼的没有退路……
既然早已没有了后路,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无情!
赵毅风说完那几句话,显然有些累了,闭上双眼,手上用力抱住白衣少年。“玉树,你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这话还作数吗?”
江玉树伸手回握他手掌,冲他温声一笑,没有回答。
檀香袅袅,室内温暖。
赵毅风在檀香安抚下昏昏睡去。
江玉树支起手凝定他侧脸,伸手轻触。想记住他的样子。
好怕,上苍又开玩笑夺去双眸。
伸手轻触腹部,他失笑一声。
赵毅风,我们都为彼此的放纵和任性付出了代价。
你是亲手杀了那你的宗亲,而我是——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
斩离云轻轻走上前:“公子,宁国公府所有人的尸体都已经从乱葬岗挖回来埋了。惜月公主并无大碍,被软禁在皇子府,只是受了惊。”
江玉树点点头,轻声从床榻上下来。
赵清风还不是个蠢的,还知道顾及两国邦交,共建两国友好。
“还有……”斩离云躬身,“顾征,顾文成的尸体已经葬入顾家祠堂。”
“很好。”江玉树应了他一声。“离云,你吩咐阁中人看好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现在被软禁在后宫,万不可让赵清风对皇后下手。”
江玉树摸着领口的貂绒披风,陷入沉思。
那时在东齐城,貂绒披风和白裘衣衫,是顾艳梅千里之外托人送来,她知道自己身体凉,特意做的,还有自己最爱的樱花酥。
那是江秋氏离去后就再也没有的温度,他有些舍不得,放不下,也一直很珍惜。每到寒冬,总会穿上,像在汲取母亲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