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这许久,红啊袖答应过要派的人却还未过来,可以想象,她的阿眠与红啊袖如此难分难舍,良宵苦短,当真良宵苦短。
原来人心如此脆弱,因一点汁液便能让刻骨的情爱转了方向,是以痴迷的都假,执着的都傻。
傻,如她夏侯眉妩。
如果她也饮下那汁液,是不是也能转了心性,不再爱秦牧眠?
她笑。
笑够了,门外便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是命令。
“王爷待会儿要来昭阳宫陪王妃,你们今日便散了吧,明儿一大早再过来守着。”
听声音,像个年老宫婢。
“嬷嬷可有王爷令牌?”
一阵寂静,寂静过后,映在门上的身影已列队离开,最后残留的,是一女子模样的浅影,对着房门一拜,便离去了。
夏侯眉妩缓缓站起了身。
黑夜中的离忧宫,如一团庞然大物,矗立在后花园的尽头。
夏侯眉妩扬起手中宫灯照了照,满墙爬山虎似张牙舞爪,将殿墙围得密不透风。仅朝南位置隐约可见大门,虚空如洞,窥视着夏侯眉妩。
深吸了一口气,夏侯眉妩走了进去。
红啊袖说,离忧宫中蜿蜒曲折,似迷宫。她将解药放在离忧宫最深处的房间里,那房间极特别,门上绘了五彩纹饰,一看便知。
依着红啊袖嘱托,夏侯眉妩见岔路便右转。离忧宫中无陈设,只曲折道路,分岔极多,岔路有活,有死,死路尽头是房间,而沿着活路走,则最终亦会拐上死路。看似是活,实则是死,离忧宫设计,条条道路殊途同归,死无可免。
夏侯眉妩没有闲工夫去查看其余房间里都关着什么,在她第七次转弯后,终于,看到了那扇绘了五彩纹饰的大门。
五彩纹饰,绘的是神兽,如此纹饰,在黎王宫中,显得不很妥帖。
因为历朝历代,这样的纹饰,从来只绘于墓中。
这扇门后面,到底有什么?
秦牧眠说,离忧宫中住着的是鬼。
红啊袖说,离忧宫中关着的是妖。
妖魔鬼怪,有何区别?
夏侯眉妩有些害怕了。
虽害怕,她还是伸手推开了那扇诡异的大门,因为高挺着的肚子告诉她,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爹爹,如今正备受煎熬。一国之主的尊严不能任由一个贱婢践踏,他是未来要称王的人,不是哪个女人情爱的傀儡。夫妻同命,她夫君有难,只她能救。
这个房间异常漆黑。
夏侯眉妩举起宫灯照了照,隐约可见道路,布满灰尘,地上有芜杂脚印,这里不久前应有人来过。
如此,夏侯眉妩便放了心,红啊袖应没骗她。
紧走两步,双脚踏在积年尘土上,发出轻微响动。
与此同时,房间深处,荡起了回音。
她一步一步走,回音一声高过一声,走了大约十几步,她忽然停住,回音却仍兀自响着。
咕咕!
咕咕!
这声音,似从喉头发出的低吼!
“谁?”
夏侯眉妩大着胆子向前方黑暗询问,无人应答。
怪异声响忽然间停了。
她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举起宫灯又照了照,又紧着走了两步。
吱呀!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指甲刮在木板上,同夏侯眉妩在那口据说是放有他们行李的木箱中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木箱中的东西,难不成竟关在此处?
夏侯眉妩惊得一个踉跄,险险栽倒,幸而情急之下手胡乱抓扯,抓到身边墙上一突啊起的冰凉凉的物体,这才没摔。待她惊魂甫定,借着宫灯微光才得以看见,方才她抓住的那物体,竟是墙上烛台。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小烛台,烛台中有灯油,满满当当,可以点亮。
灯点亮了的房间,这才清朗,却也比先时暗着,更显得可怖。
四面墙上,密密麻麻一排刑具,奇形怪状,应有尽有,许多是夏侯眉妩叫不出名字的,可有些她也认得。比方说现下靠她手最近的,那一排一指长的竹签,便是用来钉入人的指甲的,随着每一分的深入,竹刺脱落,嵌入肉中,那么尖细,拔不出,挑不去,疼痛永远伴随,永远是印记。
还有靠墙摆着的一排柜子,放满了瓶瓶罐罐,夏侯眉妩随手拿来一瓶闻了闻,那毒药她识得,香味妩媚,是“**。”
显而易见,这屋子是秦牧眠审人用的。在人前温文尔雅的他隐藏的狠心,在此处展现得淋漓尽致。
夏侯眉妩笑笑,将瓶子又放回了远处。
其实也没什么,不狠,怎么配得上这让人为之疯狂的天下?
咕咕!
静谧中忽然又传来一声低吼。
夏侯眉妩吓了一跳,回头去寻,方发现这房间并不如她所想仅这般大,因面前围着一八扇屏风,又在暗处,让她以为那也是面墙。
现下看来,这屏风大得夸张,上面甚雅致地画了八幅仕女图,于这房间而言,格格不入。
而那怪异声响,便是自这扇屏风后发出的。
夏侯眉妩觉得心跳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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