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物开始疯狂地在地上扭动着,伸着嘴想要将荷包咬住,枯槁的脸上老泪纵横。
夏侯眉妩又何尝不是?泪水早已把她的脸打得湿透,流淌着的,分明明全是恨。
“这样关着你,有多久了?是不是自灭门那天起你就已在他的手上?”
妖物点头。
“相国府的大火是他放的,灭相国府门的人是他,将长歌救了的人是他,把你迫啊害如此的人亦是他,对不对?”
妖物再点头。
“他把你囚禁,是为了玉玺,对不对?”
妖物仍点头。
每一次点头,都让夏侯眉妩向地狱中又沉了一层,每沉一层,她心中自小孕育的情便被剥去一层,皮囊除去,露出模糊血肉。
深情不寿是假,不堪一击是真。
“爹爹,他折磨如此,你都没有说出玉玺下落,当真好骨气,歌儿为你骄傲!”
原来,这不人不鬼的妖物,竟是百里相国,竟是长歌的爹爹!
百里相国扭曲的身子忽然停住,怔怔看了看夏侯眉妩,又怔怔看了看她手中香囊,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呜呜咽咽哭得更伤人心。他为玉玺所保留的一切尊严如今都化作屈辱,在自己亲生女儿面前一览无余,坚强如他,哭得像个孩童。
夏侯眉妩伸手将他抱入怀中,他的身子好轻,轻得知剩下一副骨架一张皮囊,夏侯眉妩紧紧拥着他,想起幼年在相国府的花园中玩耍,玩得倦了,总撒娇要爹爹来抱,爹爹慈眉善目,笑着将她抱入怀中,那时她觉得在爹爹的怀抱中,可以天塌不惊。
现如今,这个伟岸的男人佝偻如蚁,而她夏侯眉妩,却连一丝温存也无法给予。
她着实不孝。
夏侯眉妩将爹爹的头放在胸前,如年幼时那般甜甜道:“爹爹,感觉到了吗,它仍在这里,很安全,我会护着它,与它一同迎接大瀛新君登基,你可以瞑目了。”
百里相国从她怀中扬起脸来,笑着,一如从前那般慈祥。他点了点头,嘴唇翕动着,说出了一句无声的话语。
夏侯眉妩无法自已,将他死死拥住,泣不成声。
“爹爹,歌儿知道你苦,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一切苦楚都不会再有了,没人能再折磨你,歌儿保证。”夏侯眉妩抬手擦了擦眼泪,从袖中摸出一把锃亮的匕首来:“爹爹,对不起!”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这一把匕首自后背重重插啊入了百里相国的胸膛里,鲜血立时浸透了夏侯眉妩全身,沿着她的胸口流上高挺的肚腹,温温热热,在那里凝聚,似是要将那里面的婴孩重重包裹。
“孩子,你外祖父要抱你呢!”
夏侯眉妩笑着,伸手抚摸上了肚子,抚摸着那不散的温暖,是分别多年后的骨肉团圆,迟到了这许多年,可是依然来了,可见上天时眷顾他们的,不是么?
她凄凄然笑笑,将百里相国的眉眼细细打量,看他一副面容平静而安详,这便是她能为爹爹完成的最后一桩心愿了。
好在爹爹走得不哭,她,心已安。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的肚子很疼,但与丧亲之痛相比,渺小许多。她一手抚摸着肚中孩儿,一手搂着爹爹,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面带微笑,迎着进入房间的那一道身影。
熟悉之至。
她用生命爱着的那张面容终于于灯影中显现,一半是明,一半是暗,忽明忽暗,如他的帝王之心,有良,有奸,好坏永远不是定数。
夏侯眉妩展露倾国之笑,极尽妩媚。
“你来了,阿眠。”
耳边响起的,是爹爹临死前无声的话语:“歌儿,你要幸福。”
幸福啊!
她呵呵一笑。
秦牧眠来了,身后跟着红啊袖。
秦牧眠眼神冷冽,红啊袖眼神嘲讽,分分明明,看着夏侯眉妩。
直到现在,夏侯眉妩才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局,这房间哪里有什么解药,红啊袖不过设计让她进入离忧宫禁地,再碰巧和秦牧眠一同来至此处。秦牧眠最不容许别人背叛自己,看到自己的王妃将他的禁令置若罔闻,那么,他会做出什么?
从前还好说,以秦牧眠对夏侯眉妩的爱,他可能姑息,可今时不同往日,饮了噬心散的秦牧眠,会做出什么?
红啊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她没有想到夏侯眉妩竟杀死了百里廉,能寻到玉玺下落的线索被生生掐断,你说,秦牧眠会不会气得疯掉?气得疯掉的秦牧眠,会不会一剑杀了夏侯眉妩这个傻王妃呵,倒成全了她,从此她红啊袖和公子双宿双栖的道路上,再无闲人阻挡。
红啊袖心甚快哉!
却见夏侯眉妩十分镇定将沾满了血的匕首在自己袖口擦了擦,就那么虚虚握着,忽而开了口。
“眉妩发现了件趣事儿,王爷想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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