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不了的病他却能医,因此总有濒死之人千方百计寻他治病,便是要生受那金针刺骨之痛也甘愿。
秦牧眠的毒已扩散至全身,自然要脱去全身衣物施针,照例说白芷姻一女子理应避嫌,可她却偏不走,硬要在屋子里呆着,美其名曰帮忙,而她能做的,便是替百草递上金针而已。
稀罕的是,百草竟也默许了让她留下,秦牧眠虽不情愿,可也无甚好说,毕竟是自己求人救命在先,其他的事情,无足挂齿。
直到金针深埋入穴,他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痛苦,比**散之毒还要让他痛不欲生。身上火热,疼痛是无数条细密的线,刺入他的皮肤,一点一点深入,一点一点蔓延,直插到心窝窝里,却还不置人死地,只让你头脑清醒着去品尝疼痛,一寸一寸,磨你心磨你骨,让你能明明白白感受身上万千苦楚,却,无能为力。
饶是定力极好的人,在百草的金针之下,也不过一禽兽,如何惨烈的嘶吼都能发出,回归人本来的面貌。
但,秦牧眠不是一般人,是定力好之人中翘楚。他也疼,也想嘶吼,却生生忍住,他清楚记得自己是人,不是禽兽,是人,就该有人的样子。
分明能看出他疼得厉害,面无血色,汗珠豆大,可他竟忍住了,即便牙关已咬出血来,他也忍住了。
连一向心肠冷硬的百草也不由为之动了容。他心中赞叹不已,可看了一眼白芷姻后,又将这赞叹悄悄掩藏了起来。
叹,秦牧眠或许是绝世奇才,可,到底不是能为儿女私情牵绊之人,哪个女子跟了他,可是要倒了大霉了。可不,眼前不是就站了一个让他负得痛彻心扉的人儿?
于是,百草又抬眼看了看白芷姻,叹了口气。
这一番施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百草收了针,将秦牧眠撂进房中早就准备好的大木桶中,嘱托了白芷姻几句,便扬长而去歇息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氤氲蒸汽中泡在药水里昏迷了的秦牧眠,和一动不动静静注视着他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白芷姻。
一切都变得很安静。
刚经历过一番大痛的秦牧眠,无知无觉。
白芷姻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看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这才走上前来,一手扶着木桶檐,一手掬一捧水浇在秦牧眠身上,让她的指尖也沾染了草药的香气。
她就这么定定站着,不时掬起一捧水浇上去,眼睛里也似腾起了雾气,有潮湿之感。
秦牧眠苏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白衣美人儿,唇红齿白,眼睛水汪汪,看着甚无辜,有种净瓷一般的恬淡。
秦牧眠想捞起浴巾盖在身上,可全身酥麻麻的,没一丝力气,正踌躇之际,浴巾已轻飘飘落在了他的身上,抬头看看,白芷姻好像回过神儿来,正冲他笑。
“秦公子可是害羞了?”
秦牧眠看着眼前这大胆的女子,古灵精怪,真真是个小妖精,他笑笑:“白姑娘跟在阁主身边,果真是见过大世面。”
白芷姻倚着木桶,腰身就在秦牧眠眼前。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手浸泡在水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儿着,不时滑过秦牧眠的皮肤,酥麻之感更甚。
“我七岁开始习武,八岁宰杀动物信手拈来,十岁杀人不在话下,见过的尸体比见过的男人还多,你这身子骨儿,我见着和那些尸体的,没什么两样儿!”
她这话说得着实蛮横,秦牧眠听了只笑:“从前不知道,原来白姑娘如此有趣。”
“有趣么?”白芷姻也咯咯笑着:“秦公子,如果你了解了我,会发现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有趣。”
“那不妨请白姑娘告诉我,你究竟有多有趣?”
秦牧眠身上的酥麻感渐渐消退了些,药水的温暖让他身上的肌骨松软下来。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木桶上,眼睛盯着水中白芷姻白嫩嫩的小手,目光也跟着它游移,没有片刻离开过。
“说出来便没意思了,人活这一世,不过活得是个趣儿,何为趣儿?求索为趣儿。古人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说白了就是求趣。探索的过程刺激,所以让人心驰神往。秦公子是要天地的人,品味不同一般,自然也瞧不上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秦公子若想知道芷姻何处有趣,亲自来了解了解,岂不是更妙些?”
她伶牙俐齿,却句句在理,亦句句说在了秦牧眠的心坎儿上,秦牧眠点点头:“你说得很好,是这个理儿。”
他这么一同意,白芷姻倒不作声了,抿着唇看着她,一双眼睛清清亮亮,天真而不谙世事,让人心中渐起怜意。
半晌,她问:“秦公子准备如何了解芷姻?”
秦牧眠此时头脑已清醒过来,知她是在引诱自己,可惜长歌死后,他已心如死灰,淡淡一笑:“我只是同意了白姑娘的说法,可我有说过要了解白姑娘么?”
白芷姻毫不在意地把头一扬,似小孩子赌气:“这由不得秦公子。”
“哦?为何?”
这一问,白芷姻来了兴致,扳着手指头给他算账,有板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