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
短狐心思何等剔透,一听便已领悟,于是试探着问道:“都监的意思,是……”他一拱手,“那位大人,把聂无踪的行踪透露给我龙华寺的同时,也给了庆云庄?”
尺凫道:“我没这么说。蜮老也当慎言。”
“该当,该当。”短狐赧笑着道,“这……经邢都监这一提点,想来那位大人九年前托献《琳琅清斋记》藏地,便不能不说是条葬送天宝宫的捷径呐。”
“这倒头回听说,有点意思。”魍魉语气促狭,对法王的亲彼疏此感到十分不快。
短狐道:“老弟你不知,其时法王遍寻六翮线索不获,若非承那位大人指点,谁会注意到竟还有那样一部经书,谁又会去注意那区区的一座天宝宫?”
“这算什么?把龙华寺当成他的打手?”魍魉的话转而成了肆无忌惮的调侃,“照这么说,天宝宫、龙王庙、栖真观,那位大人次次只在暗中传个信,咱们便要天上地下,替他将那些道士赶尽杀绝?从头到尾,他铲除了对头却不脏自己的手,个直娘贼!我玄凝阁只效忠法王,凭甚么要供他驱使?”
短狐忙拦住他道:“老弟出言有失偏颇,传到法王耳中须要惹他老人家不爽。咱们捣灭那天宝宫,所图是为六翮,那位大人对经书和六翮却不感兴趣,大家各取所需,怎能说成谁占了谁的便宜?真要掰扯,当初助法王讨逆上位,那位大人曾一掷千金,出过巨力,咱们反承他不少情。”
说起龙华寺教宗之争的这段往事,短狐语气中总多出点特别的意味。当初尺凫尚未入教,魍魉和绣衣还是初出茅庐的后辈,曾替格悟在那场风云诡谲,尔虞我诈的残杀中出谋助力,出生入死将他扶上住持之位的,如今玄凝阁这四个都监中只有他短狐。他自认为是法王无可替代的心腹,底气就来自此处。
然而待格悟坐稳住持之位,坐上玄凝阁都监之位却不是他,而是尺凫那个初来乍到,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要对她恭顺服从,这让短狐如何不恼恨怨愤?欲将尺凫除之而后快之心,他实则胜过魍魉百倍千倍。只他不似魍魉,懂得审时度势。
他看得到,尺凫的武学天资强到诡异,冷静沉稳异于凡人,法王的宠爱难以削减,他就必得沉得住气。纵是不甘不愿,他也要表现得小心谦抑,好让不争,这是在藏锋敛锷,谋定后动。不动则已,动即必求有胜无败。
尺凫很有问题,这点毋庸置疑。无论她的说辞多么无懈可击,也绝不清白。短狐从来胸有成竹,且愿意花费耐心,坚信干掉尺凫只在早晚。但当今日,当从尺凫口中听到‘桂叶’二字时,他史无前例地丧气了。那位大人向来是只在他与法王之间的机密,教中只他一人知情,这都是法王亲口对他所言的。他一直深信,即便尺凫高居玄凝阁之首,法王却只会与他商讨桂叶之事。可如今却发现,法王不知不觉间已将这项元老特权暗中也授与了尺凫,他不解,失望,进而生出了难抑的恨毒。
密信是从魍魉身上拿出来的,又有他亲眼确认字迹和内容,断不可能是尺凫伪造。尺凫的话乍听乖谬,细想竟也似乎说得通:对那位大人来说,欲将天宝宫赶尽杀绝,又不在意六翮的归属,打手自然是越多越好的。他将消息传给与两家,恰可解释为何庆云庄能与他们几乎同时赶到栖真观,又为何会留下暴露身份的毒针,因为搞不好庆云庄同玄凝阁一样,彼此都不知道还有另一方也盯着同一个猎物。而此事最尴尬之处在于,无论这是不是尺凫的诡计,他都无法证实。他既不能亲自去同那位大人对质,更不会愚蠢到去向法王求证。夺经失利是不争的事实,弥补过失之前,一切听来便都像借口。一个不小心,妒贤恨能或是谗言诽谤的罪名就要扣在他的脑袋上。
短狐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笑得一团和气。他从尺凫的脸上看出了挑衅,傲慢的神气令他再难忍受。事情既到此地步,他决定要铤而走险一次了,不入鬼窟,便撕不下尺凫的画皮。
魍魉仍旧不依不饶:“还提甚么六翮,呵呵,六翮眼看就要落入他人囊中了!”他便附和着道:“老弟正说到点子上了,咱们与其猜来猜去瞻前顾后,不如即刻去那清凉山看个究竟。北宗和庆云庄一群臭鱼烂虾,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心些便成了。”
“正合我意,早该如此,废什么话来!”魍魉瞪着黑洞洞的两眼,向半晌未出声的尺凫狞笑,“清凉山上的机关老子早一一见识过了,那时没能把老子怎样,如今反怕了不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于是次日清晨,短狐、魍魉同尺凫三人,点起玄凝阁精干之徒十余众秘密启程,向山东清凉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