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机会确实不多。”
道平又伸展几下,“嘿哟”着坐了起来,道:“来日你病养好了,我也就问不着了。走罢!”就去扶何忧的肩膀。何忧赶忙搀住她,两人经这一场惊魂,体力都至极限,站起来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晃。
道平拄起盘花棍,慢慢走了几步向河中望去,见来时乘的舟已没了影,猜是那舟子惧怕引火烧身,荡到对岸去了。想到四耳尚留在舟中,十分担心。眼下那废庙是决计不能再回去了,为怕招来敌人,也不敢出声朝对岸呼喊,只好先与何忧合力将短狐的尸体拖入河中沉了,沿河往北躲去。
风雪交乘,狂风迷眼,冰粒从四面八方砸向头脸和颈窝,二人在乱石衰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相互扶持以对抗凛冬的严寒,与越加难耐的倦乏和伤痛。
“前面两人慢走!”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一匹雪花马飞也似地从后方冲了过来。道平听到那骑马之人的声音,扶着何忧的手顿时一紧,一颗心如坠冰窖,低声对何忧道了句:“你别出声。”率先转过身去。
转眼间马已奔至,那人回缰横档在他们面前,语气蛮横地道:“我叫你们没听到么?”
道平装出一副胆怯怕事的样子,连连作揖道:“大雪灌耳,听不清楚,女侠莫怪!”那人又道:“你们干甚么的?深更半夜,为何在这荒郊野外游荡?”道平压低嗓子,唯唯诺诺道:“白天与俺男人去邻村看病,风雪阻路,耽搁了时候。”
那人见他俩确是村夫村妇打扮,尤其何忧鸡骨支离,便有几分信了,问道:“从这往南五里外死了些人,你们经过时可有看到发生了甚么?”道平道:“甚么死人?俺不晓得。”“不晓得?从那处过来没别的路,你要还想活命,最好别装糊涂。”道平一时答不出,只觉在那人目光之下如披针刺。
“我越看越觉你鬼鬼祟祟,敢把脸抬起来么?”那人说着已跃下马来,伸手来扳她的头。
道平情知瞒不过去,猝将盘花棍抖起,甩起一串冰晶,那人反应奇快,疾收手后撤,道平觑准她右肩露出的一点破绽,使出一招“云端抚琴”,盘花棍带着风声朝敌人肩膀要穴点去!
只听“咔”的一声,铜铃叮铛作响,盘花棍的去势已被一双阴阳简板截住。隔着两样兵刃,道平终与那人对面相视,只见她峨眉皓齿,冻红的双颊胜似雪中红梅,依旧是金缕鱼枕,五彩道袍,渔鼓上的薄雪盖住了螺钿。
“你是!小猢狲,你竟然没死?!”绣衣也看清了道平,明媚美丽的脸上闪过惊讶,随即化作含着残虐意味的笑意。她运劲将简板一绞,道平神昏力乏之下,盘花棍当即被缴了去,简板跟着如影飞至,朝她颈上削来!她忽施偷袭不成,就知大势已去,自己身上毒性尚未去净,根本无力避开这奔雷掣电的一击,所以心灰意冷,不再闪躲。
劲风先板刃一步劈至,眼见就要割开道平的喉咙,忽听绣衣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住手!”口气极为严厉,是个男子嗓音。道平恍惚间觉得此声熟悉,但生死之际心神动荡,顾不得细想。绣衣动作稍顿,怒气爬上面容,她犹豫了一瞬,便无视那人的制止,重又将简板斩落。
“混账!还不住手?”这次换成了个更为雄浑的男子嗓音,夹带着车轮辚辚之声。绣衣暴怒转身,嚷道:“又来,凭甚么要我听他的?”
道平趁她分神之际向何忧靠了靠,二人两手紧紧相握,同往那声音来处去望,正有一瘦马拉着轻车从夜雾中钻出。隐约见车首跨坐一赶车之人,身躯伟岸,两眼精光逼人。那人头戴毗卢僧帽,身穿玄色道袍,颈上挂串数珠,肘上搭着拂尘,打扮不僧不俗,也非修道神仙。
转眼车到近前,又见他容貌异于常人:气质纯重,不似强梁,但说是豪杰英雄,眼角眉梢间却又透出肃杀之气。道平受其气势所逼,心中惊骇达到顶点:此人对绣衣言语如此倨傲,莫非今日是龙华寺的住持格悟到了?!只听那疑似格悟之人道:
“就凭他是本教贵客。”短短几字掷地有声,口气不怒自威。
贵客?仇敌的贵客替自己出头,这是哪门子道理?道平惊疑万分,拿眼紧盯着那车帘。
车帘缓慢而无声地向上卷动起来。最先露出的是一只软垂的手臂,而后是侧倒着的,穿着黑衣的肩膀,上面的头颅无力地垂在椅面上。那张脸上毫无血色,双目和薄唇都紧闭着,显已昏迷。道平手捂胸口,心脏狂跳欲出,认出那正是曾“杀死”过自己一次的尺凫。
不一时车帘完全卷起,光亮透入车厢深处,道平赫然发觉那里还坐着一人。看到那人的一刻,她不禁浑身微微战栗:那一袭红衣半淹没在黑暗之中,有如烈焰烧金,似火飘光,衬出那人清瘦面庞,俊逸容颜。他端坐于光与影之中,嘴角似有似无的弧度同时勾出善恶,正用隐现莫测的目光凝视过来。
除了是个男子,活脱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红莲圣女还魂再世。
而那张脸,分明是一个月前在黄麻庄分别的祁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