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两个男人。
“……真没奈何。兵荒马乱,家中一窝人口吃穿不上,要他作甚?”
“五哥,瞧你说的甚么话?嫂子给你添个儿子,多大造化,怎还反恼了?”
“眼下比不得往日,往日不争多张吃饭的嘴,紧巴些倒也不怎的,可这业障偏赶这时落地,简直是来催命的!若非先前房下临盆在即,走动不便,早些行时,全家不至落此境地。如今哪里活变口粮去?”
“世道沦亡,这孩儿何辜?五哥,这小袋米你且拿去,休饿着那娘儿俩。”
“这我哪能要?留着给你自家,怕还不够哩。”
“朋友家,你就别和我计较了。我家口少,还能将就,拿着罢,再多也没了。咱们饿多一日少一日没差,孩儿耐不得饿。”
“好……兄弟感不尽哥这恩情!哎,见今困在此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折磨人的日子,到何时是头……”
“只能挨过一日是一日了……”
……
江离听了个片段,无论声调语气,还是交谈话题,说话的这二人都无可能是格悟,也不是从属于官军,或龙华寺的任何一人,只像寻常百姓,多半是附近的村民。
他登觉有了指望,好比绝处逢生,当下循着人声,沿着水边爬去,口中呼道:“二位,救命!”他知自己衣衫染血,形容着实可疑,生怕惊走那两人,绝了一线生机,故边爬边解释道:“我乃客商家眷,途径大霜海遭遇沙暴,受伤落在此地,求二位老乡好心搭救则个,过后必有重谢!”耳听那二人立刻住了口,想必已引起注意。他于是昂起头,又将话重复一遍,满心期待。谁知等了片刻,既没等来回应,也未听到其它动静,似乎那二人只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观望。
江离颇感怪异:自己孤身一人,身又带伤,开口相求,对方纵是自顾不暇,也大可引人来助,少不的过来询问个情由,何况自己还申明会有重谢。难道自己的模样真恁般恐怖,教两个男人都不敢靠近?可眼下那二人不啻救命稻草,所以顾不得许多,只不断呼救,继续挪去。
直爬到精疲力竭,肋骨刺痛,估算距离,少说已在百步开外,估算已近那二人交谈之处,却居然半点气息都抓寻不到,简直如无人踏足过一般。江离从疑惑转作惊骇:这两人若悄悄溜走,决计瞒不过自己耳朵,排除此项,难不成他们始终屏息未动?这又何必!别是自己撞了鬼?撞鬼还罢,若人心怀歹意欲行不轨,又远比鬼可怕多了。他越想越是悚然,一不经心,扯到那折断的骨头,耳听得“咔嚓”细碎之声,脑中如过电一般,瞬间疼晕过去。
……
“我要瞧,让我瞧瞧新媳妇子!”
他身上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四下昏暗。幽紫色的风灯罩中火苗轻缓地跳跃,照出几个人影,一个瘦得像芦苇杆儿,一个明显粗壮结实得多,还有个几岁大小的孩子,两个大人腿边蹦来跳去,适才吵嚷的便是他。眼见这孩子往床跟前扑来,忽地被那壮实的提着后领口往回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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